棚戶區破屋內,空氣凝固得如同鐵塊,壓抑得讓人窒息。林建國粗糙的手徒勞地按壓著兒子肋下那猙獰的傷口,溫熱的鮮血不斷從他指縫間滲出,染紅了破布,也染紅了他眼中深不見底的絕望。李娟的嗚咽聲卡在喉嚨裡,化作破碎的顫抖。林雪緊緊攥著哥哥冰涼的手,仿佛一鬆開,那微弱的生命之火就會徹底熄滅。
劇痛如同潮水,一波波衝擊著林夜即將渙散的意識。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經脈中靈力反噬帶來的灼痛感幾乎要將他撕裂。然而,胸口那枚無形玉佩傳來的、異常清晰的溫熱感,卻像是一根細線,牢牢係住了他沉向黑暗深淵的神智。
那溫熱微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韌性,如同冬日裡最後一點炭火,頑強地散發著餘溫,並與他體內狂暴散逸的靈力產生著極其細微的共鳴。一絲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暖流,正順著這共鳴,艱難地滲入他乾涸欲裂的經脈,勉強維係著一線生機。
太虛界...唯有太虛界!
這個念頭如同絕境中劈下的閃電,照亮了他混沌的腦海。現實世界一分鐘,太虛界六小時!那裡磅礴的靈氣是修複這具瀕死之軀的唯一希望!這是與死神賽跑,這是他唯一的生路!
可是...玉佩的能量...
林夜艱難的內視。胸口那團代表著玉佩本源的能量核心,光芒已經黯淡到了極致,如同風中殘燭,微弱的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熄滅。根據之前的消耗推算,現實世界頂多隻剩下十三個小時,甚至可能更短的能量!而此次穿越,重傷之軀必然需要消耗更多能量來維持通道和初步穩定傷勢...
代價巨大,甚至可能是最後一次穿越。但,彆無選擇!
一股狠勁從林夜心底爆發。他猛地一咬舌尖,極致的劇痛換來刹那的清明。他無視了全身撕裂般的痛苦,凝聚起最後一絲殘存的意誌力,全部心神沉入那枚微微發燙的玉佩印記!
走!他在心中發出無聲的咆哮。
嗡——
一股遠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劇烈、仿佛抽筋剝髓般的眩暈感猛地襲來!胸口那團本就黯淡的能量核心驟然爆發出最後的光亮,隨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劇黯淡、萎縮!一股沛然莫禦的力量粗暴地扯起他沉重的意識,蠻橫地撞向那層無形的時空屏障!
“小夜?!”
林建國隻覺手下按著的身體猛地一顫,隨即徹底軟了下去,原本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在這一刻竟驟然停止!兒子的臉龐瞬間失去所有血色,變得如同石膏般灰白冰冷!
“小夜!小夜!你怎麼了?醒醒!彆嚇爸啊!”林建國魂飛魄散,瘋狂搖晃著兒子的肩膀,聲音淒厲變調。
李娟眼前一黑,幾乎暈厥過去,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鳴:“我的兒啊——!”
林雪嚇得呆住,愣愣地看著哥哥仿佛失去所有生機的臉,小臉煞白,連哭都忘了。
破屋內,絕望的哭喊聲被低矮的牆壁束縛著,悶悶地回蕩,如同困獸最後的悲鳴。他們並不知道,林夜的意識已在玉佩耗儘最後能量、構築的脆弱橋梁庇護下,跨越了無儘時空。
......
太虛界,虛衍天尊關門弟子靜室。
空間微微扭曲,一道模糊的身影如同被無形之力拋出,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麵上,發出一聲悶響。值守的道童正端著清水進來,聞聲嚇得一個激靈,水盆“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小師叔祖?”
道童看清地上那人,更是嚇得魂飛魄散!隻見林夜癱倒在地,麵色如紙,嘴唇青紫,渾身浴血,尤其是肋下那道傷口更是觸目驚心,深可見骨,氣息微弱的幾乎感知不到,仿佛下一秒就要道消身殞!
“小師叔祖!您...您這是怎麼了?”道童連滾帶爬地撲過去,聲音帶著哭腔,手足無措。他從未見過這位身份尊貴卻總是獨自靜修的小師叔祖如此淒慘的模樣!
林夜的意識在劇烈的痛苦和時空轉換的眩暈中艱難地掙紮著浮起。他感到自己仿佛被扔進了冰火兩極,一邊是身體崩潰帶來的極致痛苦,另一邊是太虛界濃鬱精純的天地靈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自發地、瘋狂地湧入他千瘡百孔的身體。
每一個細胞都在貪婪地吞噬著靈氣,但傷勢太重,靈力反噬太劇,新湧入的靈氣一時竟無法有效疏導,在他經脈中橫衝直撞,帶來另一種撕裂般的脹痛。
“藥...靈石...”林夜從牙縫裡擠出微弱的聲音,每一個字都耗儘他巨大的力氣。
道童如夢初醒,慌忙從腰間儲物袋裡手忙腳亂地翻找:“有!有!執事長老剛送來的這個月的份例!還有上次剩下的!”他掏出一個小玉瓶和幾塊下品靈石,顫抖著送到林夜嘴邊。
林夜甚至來不及看清,憑借本能,猛地咬碎道童塞入嘴中的一枚清香撲鼻的療傷丹藥,同時雙手死死抓住那幾塊靈石,《太虛基礎道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
轟!
丹藥化作一股溫和卻磅礴的藥力瞬間散開,護住他即將崩潰的心脈。而下品靈石中精純的靈氣如同開閘的洪流,洶湧澎湃地衝入他近乎枯竭的經脈!
“呃啊——!”
劇烈的痛苦讓他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吼,身體劇烈顫抖起來。靈氣過處,如同洪水衝刷著乾裂的河床,修複著破損的經脈,滋養著撕裂的肌肉,那肋下的恐怖傷口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止住流血,邊緣肉芽瘋狂蠕動、生長!
太虛界的靈氣加上丹藥之力,效果遠超想象!
但他受的傷實在太重,尤其是強行催動“裂空風獄”和絕殺一指造成的本源反噬,並非簡單靈氣和丹藥所能瞬間治愈。
“出去...守著...任何人...不得打擾...”林夜艱難地吐出命令,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道童見他似乎穩住了一點,不敢違逆,連忙躬身退了出去,從外麵緊緊關上房門,自己則如同門神般守在門口,小臉煞白,心有餘悸。
靜室內,林夜咬緊牙關,忍受著靈氣修複身體帶來的、堪比淩遲的巨大痛苦,全力引導著那股磅礴的力量在經脈中運轉周天。時間在這裡是唯一的奢侈,他必須爭分奪秒!
現實世界,棚戶區破屋。
林建國顫抖的手指終於感受到兒子脖頸處,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脈搏重新開始跳動!雖然依舊緩慢無力,但確確實實存在著!
“活了...活了!娟子!小雪!小夜還活著!還有心跳!”林建國喜極而泣,幾乎要虛脫過去。
李娟和林雪聞言,連忙撲過來,小心翼翼地將耳朵貼在林夜胸口,果然聽到了那微弱卻持續的心跳聲。雖然林夜的臉色依舊蒼白得嚇人,身體冰冷,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胸膛起伏,但這微弱的心跳無疑給了絕望的一家人一絲渺茫的希望。
“老天爺保佑...老天爺保佑...”李娟雙手合十,淚流滿麵地喃喃祈禱。
林雪緊緊抱著哥哥的手臂,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小臉上滿是堅定:“哥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
他們並不知道,此刻林夜正在另一個世界,進行著一場與死神爭奪時間的殘酷修煉。而現實世界中,危機並未遠離。
破屋外,肮臟狹窄的巷道儘頭,幾個穿著流裡流氣的青年晃悠著出現,目光不善地掃視著這片區域。其中一個,赫然正是之前跟在王猛身邊、被林夜教訓過的黃毛!他眼神怨毒地在一扇扇破敗的門窗上掃過,似乎在搜尋著什麼。
“黃毛哥,猛哥交代了,那小子家可能就躲這片老鼠洞裡,讓咱們仔細找找!找到了重重有賞!”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等找到了,看老子怎麼炮製他們!”黃毛吐了口唾沫,惡狠狠地說道。
陰影,正在向著這座藏身的破屋,悄然合攏。
太虛界與現實,兩場與時間的賽跑,同時進入了最危險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