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女兒到了這時候還惦記他們,李鳳蘭的眼淚更是止不住,搖著頭,哽咽得說不出話。
旁邊的李嬸子快人快語,拍著大腿接話:“哎呀媽呀,青青你是沒看見!那幾個小崽子就是街溜子啊,跟舊社會的流氓地痞一個樣!凶神惡煞的,進門二話不說就開砸!你看看,這好好的一個家,就給砸成這樣了!”
另一個鄰居也附和:“可不是嘛,看把你爸氣的,把你媽也嚇得不輕啊!要不是後來大夥聽著動靜不對,趕緊過來拉著,看那架勢他們真敢把這房子都給拆了!這不是斷人活路嗎?”
蘇青青看向炕上。
蘇武正僵直地躺著,臉色鐵青,她知道,這對父親來說,是毀滅性的打擊。
家被砸了,他卻連動都動不了……
那雙曾經能扛起整個家的手,此刻緊緊攥著破舊的褥子,手背上青筋暴起,目光渾濁又迷茫。
幾個鄰居還在七嘴八舌地議論,李嬸子扯了扯蘇青青的袖子,“青青啊,那都是什麼人啊?是不是……是不是陸家那邊派來的?他們怎麼能……”
話沒說完,就被旁邊的另一個嬸子悄悄拽了下衣角,使了個眼色。
李嬸子自覺失言,趕緊閉了嘴,訕訕地歎了口氣:“唉!天殺的,真是造孽啊!”
蘇青青心裡明鏡似的。
那時候陸家找過來,整個村子都是知道的,後來蘇武受傷,陸苗苗走了,更是惹了一陣風言風語。
她轉過身,對著幾位鄰居大嬸深深鞠了一躬:“今天多虧了嬸子伯伯們護著我爸媽,這份情,我蘇青青記在心裡了,替我爸媽謝謝大家!”
“哎呦不用不用!青青你這是乾啥!”
“一個村裡住著,應該的!”
“青青啊,既然你回來了,就好好照顧你爸媽,有啥要幫忙的你儘管開口,千萬彆客氣!”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你們娘仨好好緩緩……”
圍觀的村民又安慰了幾句,才唏噓著陸續散去了。
李鳳蘭拉著蘇青青坐到炕沿上,非要看看她的腳:“快讓媽看看,你這腳到底咋回事?”
她把女兒腳上那隻磨得發白的舊布鞋脫下來,見腳踝已經腫得老高,皮膚繃得發亮,活像個發麵饅頭,眼淚就又掉下來了。
“這…這是咋整的?咋就傷成這樣了?你在學校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怕母親著急後怕,蘇青青強忍著鑽心的疼,勉強笑了笑:“媽,真沒事,就是下樓不小心踩空了,扭了一下,過兩天就好了。”
聞言,躺在炕上的蘇武艱難地側過頭,聲音沙啞地問:“……傷到骨頭沒?得去衛生所看看……”
她知道,蘇武是怕她也落下什麼殘疾。
“爸,媽,我真沒事。”她聲音有些發哽,“彆擔心我。”
“那媽給你揉揉,對了,好像還有一小瓶清涼油沒摔壞。”
李鳳蘭說著,小心翼翼地越過滿地狼藉,踮著腳從被砸得歪斜的碗櫃最裡麵,摸出了一個紅色半透明的小玻璃瓶。
打開蓋子,一股濃鬱的薄荷樟腦味就立刻彌漫了開來。
說來也怪,清涼油冰冰涼涼的,加上母親輕柔的按摩,鑽心的疼痛好像真的減輕了不少。
“媽,還是你厲害,市醫院的護士都不如你。”蘇青青輕聲說道。
李鳳蘭被逗得露出一絲笑意,仿佛隻要女兒在身邊,天塌下來也沒那麼可怕了:“淨會貧嘴。”
看著滿目瘡痍的家,蘇青青沉默了一下,繼續道:“媽,爸,咱們家這樣也沒法住了,正好,咱們搬去城裡吧?這裡乾脆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