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沒廢話，直接打開帆布包，取出一份文件。
“穀隊長，我們是直屬的供銷合作社，不是私人商販。”
她指了指那份批文。
“這是正式下達的采購任務書，有文件編號，也有預算支持。我們這次來，是代表組織來收購山貨，為冬季戰備儲備物資。”
“價格是統一標準，按品級劃分，全國一致。高不高，您看這張表就知道了。如果您覺得不合理，我們可以當場再核對。”
穀大娘早就湊了過來，眯著眼努力辨認紙上那些小字。
“老頭子，你瞅瞅！乾蘑菇三塊五一斤！木耳四塊！野菌五塊一斤！”
她越念越興奮，嗓門也越來越大。
“哎喲我的天！這比上回拿半筐蘑菇換鹽巴的價強多了！那時候才給一塊八！”
“咱後山今年菌子多得壓彎了樹枝，全村老小白天黑夜地上山撿，回來就曬，炕上房頂上全是攤開的菌子。”
“可沒人敢賣，怕被人說偷摘集體山林的東西，扣個‘破壞生產’的帽子。頂多偷偷摸摸跟過路的小販換點針線、鹹鹽、肥皂，還得被壓價，十斤換不來一盒火柴。”
林嘉始終沒插嘴，隻是安靜地聽著。
她知道，她說得再多，也不如讓百姓自己把這些苦講出來。
而此時，穀茂成仍然盯著那張價格表。
價格確實不算高，若放在城裡也許不起眼。
但在他們這種連現金都少見的地方，已經是前所未有的優待。
更重要的是，這價格公開透明，還有國家蓋章背書。
他終於抬起頭，眼神變得堅定。
“這價……不高，可比我自己見過的任何‘私換’都厚道。”
“林同誌，我就問一句，供銷社為啥突然要收這個？以前可沒人管啊。這些年山裡的蘑菇、木耳，都是自個兒吃，拿去集市上賣也是偷偷摸摸，生怕被人說搞投機倒把。怎麼這回說收就收了？到底是個啥情況？”
林嘉輕輕點了點頭，耐心解釋道。
“今年全國物資緊張，城裡頭糧食不夠，副食品也短缺。菌子這種東西，雖說是山貨，但營養價值高，能補充蛋白質。”
“上級特批了政策，允許我們下鄉設立臨時收購點，既幫老百姓換點現錢，又能支援國家建設，兩全其美。”
穀大娘一聽這話，猛地一拍大腿。
“我說老穀！你傻站著乾啥？人家大老遠跑這山溝溝裡來，圖啥？圖咱家那半筐濕漉漉的蘑菇？啊？人家圖的是啥？圖的是咱們能乾，能把好東西拿出來，換回真金白銀！”
她越說越激動，臉漲得通紅。
“要是真能賣錢，娃娃能喝上奶粉，你老婆我能買件新衣裳，暖和過冬，這不比啥都強？你還在這兒愣著琢磨個啥？信不過國家，難道你還信不過你自個兒的眼睛？”
穀茂成聽了這話，眼神閃爍了幾下。
他緩緩低下頭，盯著腳上那雙破舊的膠鞋。
過了片刻，才抬起頭，嘴角咧出一個樸實的笑。
“中！林同誌，我信你！你說的是實話，我心裡也明白，這事兒不是哄人的。”
說著，他也“啪”地一拍大腿。
“我去敲鐘！把大夥兒都喊來！讓他們把藏著掖著的東西都給我拿出來！照林同誌說的，分門彆類，乾乾淨淨地送來！”
林嘉見事情終於說通，心裡一塊大小草終於落了地。
她輕輕說道。
“那就麻煩穀隊長了，辛苦您跑一趟。”
穀茂成揮了揮手，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外的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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