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巷口傳來窸窣聲。
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小七和老周站在院外,縮在牆角,臉色發白。少年的手還在抖,老周扶著他,自己膝蓋也在打顫。
蕭灼看了他們一眼,沒說話,隻是抬手做了個手勢——回屋去。
老周立刻拽著小七往後退,臨走前回頭看了一眼,隻見掌櫃站在廢墟中央,肩上扛著那柄染血的短斧,一步一步朝巷口走去。
所過之處,瓦礫翻滾,煙塵不起。
巷口樹後藏著一個人,衣角剛露出來一半,就被蕭灼目光釘住。
那人僵住,額頭冒汗。
“回去。”蕭灼說,“告訴你的主子,下一個來點火的,我不再留屍。”
那人連滾帶爬地跑了,鞋都掉了一隻。
蕭灼沒追,也沒喊。他轉過身,望向屋頂上的黑衣人。
“你還想待多久?”他問。
黑衣人咬牙:“你要殺便殺!”
蕭灼搖頭:“我不殺你。你得活著回去,把今天看到的一切,一字不落地講給他聽。”
他頓了頓,補充道:“包括我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尤其是——我怎麼處理那些敢碰我東西的人。”
黑衣人臉色發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蕭灼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回院子中央。他從灰土中拔起短斧,沒有擦拭,也沒有收起,就這麼橫扛在肩上,刃口朝前,像一尊不動的門神。
風穿過斷牆,卷起幾片焦葉。
他忽然開口:“小七。”
少年渾身一顫,差點跌坐在地。
“把門鎖好。”蕭灼說,“今晚可能還會有人來。”
小七張嘴想應,聲音卡在喉嚨裡,最後隻能點頭。
老周拉著他就往屋裡退,門剛關上,裡麵就傳來落栓的聲音。
蕭灼站在原地,聽著那聲“哢嗒”,輕輕點了點頭。
他知道,他們怕了。
怕他不是徐容。
怕他根本就沒打算繼續當那個摳門、冷漠、整天算銅錢的客棧掌櫃。
他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短斧,刃口崩了個小口,沾著血和灰。
他用拇指抹了一下,血混著鏽渣蹭在指腹上。
然後他抬起手,把斧子重新插進門前的焦土裡。
還是刃口朝天。
像一座碑。
遠處屋脊上,那隻被釘住的黑衣人還在掙紮,每一次挪動都讓血流得更多。他看見蕭灼站在廢墟中,一動不動,仿佛從大火燒起那一刻就沒離開過。
晨光灑下來,照在那柄短斧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黑衣人眯起眼,忽然發現——
蕭灼的左腳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枚銅錢,靜靜躺在灰燼裡,正麵朝上,邊緣磨得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