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梨拿過托盤裡的藥碗,“本宮的人再晚來片刻,你這條命,可就要算在本宮頭上了,先把這參湯喝了。”
這回江映梨手中的湯匙還沒遞到梁庶人麵前,梁庶人二話不說就張開了嘴巴。
梁庶人喝了參湯,一口氣終於吊住。
江映梨見她出氣終於比進氣多了些,問道:“誰給你蓋的被子?”
“是太後!是太後的人!她們給嬪妾喂了蒙汗藥,嬪妾渾身一點兒力氣也沒有,差點活生生被悶死,娘娘,你救救嬪妾吧!”
這事兒是薛太後乾的,江映梨倒不意外,隻是聽著梁庶人向她求救,她覺得有些好笑。
“怎麼,你說太後娘娘很快就會派人來接你,原來是派的黑白無常麼?”
梁庶人啞口無言,半晌才訥訥回答了一句。“嬪妾不過是太後的棄子。”
江映梨看著她低垂著眼睫的模樣,輕歎了口氣,冷冷道:“你看清得太晚了,她廢了你這顆棋,你無論如何都要死,本宮為何要違逆太後來保你?”
此刻梁庶人也顧不得什麼,從榻上起身,膝蓋直直地磕在廢宮凹凸不平的磚麵上,淚流滿麵。
“可是嬪妾真的好不甘心,嬪妾如今,也才十七歲啊……”
江映梨看著狼狽的梁庶人,目光轉向幽宮灰敗的高牆,輕歎了口氣。
“你在太後那兒無論如何都躲不過一死,本宮保不了也不想保你,但你想不想,死得更有價值?”
梁庶人怔了怔,“如何…死得有價值?”
江映梨清眸轉向她,頓了片刻,幽幽道:“是誰讓你如此淒慘,你難道不想報複?”
梁庶人看著江映梨平靜地說出這番話,突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的意思是……報複太後?
旋即,梁庶人從心底炸開一股狂熱的向往。
她想,她怎麼不想!
方才快被捂死的時候,她就是想著手刃薛太後的快意來為自己吊住了命。
江映梨淡聲道:“太後每月十六要去大安國寺參拜。”
梁庶人迷茫了一瞬,心中陡然生出一個想法。
她若能借假死出宮,再以尼姑的身份進寺的話……
在她張口要說出自己想法的時候,江映梨的指節放在唇上壓了壓,示意她噤聲。
“本宮不過與你閒聊,沒有心思聽你說閒話。”
梁庶人頃刻間就明白了,重重磕頭:“嬪妾絕不會多說半個字!”
江映梨盯著她,用隻有兩個人的聲音說道:“口頭的保證不算數,你要記得,梁家闔家人的性命都維係於你一身,隻要你是梁庶人,梁家必然會被你牽涉。”
梁庶人頓了片刻,心一橫,看向了桌子上的老油燈。
她撲過去,將燈油取了出來,抹在臉上,又用火折子點燃燈芯,舉著燈靠近了自己的臉……
“今夜過後,世上再無梁庶人,請娘娘放心……”
江映梨眼裡閃過幾分詫異,是為她的決絕。
看來,梁庶人的確是恨透了太後。
“太後親衛眾多,你未必能成事。”
梁庶人咬著牙,“總好過死得不明不白,像隻螞蟻一樣隨意被碾死。嬪妾多謝娘娘不計前嫌,肯幫嬪妾一把。”
不計前嫌麼?
江映梨並不認為自己有那樣的善心,她隻是想看狗咬狗罷了。
江映梨不再看她,斂了眸子,起身,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幽宮。
夜裡,被禁足在幽宮的梁庶人精神失常,懸梁了。
她的屍首被一卷草席一裹,丟去了城郊亂葬崗。
消息傳到萬壽宮,太後掐著佛珠,念了聲阿彌陀佛,她的眼裡,滿是慈悲與愧疚。
“哀家也是不得不如此,生前她死得淒慘,願她死後長登極樂,過兩日去祈福的時候,為她點上一柱香吧。”
夏嬤嬤應:“太後仁慈,竟願為廢妃點香度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