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二年六月二十,京兆府,大殿。
“報!”哨騎風塵仆仆,被引入殿中,單膝跪地,聲音洪亮道:
“六月望日,曲端將軍大軍,抵大散關下,權知興元府王燮,未作抵抗,已於當日主動開關,大散關已入殿下麾下!”
“將軍請示殿下對王燮等人的處置。”
聞言,宗澤和鄭驤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裡看到了不出所料的神色。
王燮此人,好不精明的一個人。麵對曲端這種悍將,他太清楚做什麼選擇了。
“殿下,”鄭驤略一沉思後出列,對著上方的趙諶躬身一禮,“王燮此人雖怯懦無骨,然其率先歸附,象征意義極大。”
“蜀中觀望者眾多,不論是殺還是罷,都非明智之舉,恐阻塞後來者之路。且其熟悉蜀中情弊,暫留其位,利於安撫。”
趙諶麵容沉靜,微微頷首,聲音帶著不容置疑:“鄭卿所言在理。”
他原本就沒打算殺王燮。
如今隻是打開了蜀道,可距離真正的打通,還早了些,還是要用懷柔的政策。
況且,他也不是什麼弑殺之人。
“王燮,不過守戶之犬,殺之無益,留之可安蜀中舊吏之心,且此人也未鑄大錯,暫且留用,日後再行打算……”
正說著,殿外,吳革手持一份文書,快步走了進來,麵色凝重,道:“殿下,偽帝趙構發布了聖旨,明發天下。”
聞言,宗澤和鄭驤都是麵露好奇之色。
身穿盔甲,腰後掛著長劍的牛五從階梯走下,從吳革手上接過文書遞給趙諶。
聽到趙構的聖旨,趙諶心裡一陣膩歪,不過還是強忍著惡心,打開看了起來。
“大宋皇帝製曰。”
“朕承天命,嗣守宗廟,夙夜兢業,唯念江山社稷之重,骨肉宗親之誼。”
“今聞皇侄諶,年少氣銳,領軍於關陝。朕心雖慰,然亦深憂。”
“關陝烽火連天,戎狄環伺,蜀中乃根本之地,不可有失。為固根本、安黎庶、全叔侄之情,特頒此敕。”
“川峽四路諸州官員,如王燮、盧法原、邵伯溫等,皆乃國之乾城。”
“著即加封王燮為劍南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總製利州路軍事。盧法原、邵伯溫等,各晉爵一等,悉聽王燮節製,共保西陲。”
“蜀中士紳豪右,如成都張氏、眉山蘇氏等,皆賜‘忠義護國’匾額!”
“準其繕甲治兵,衛護鄉裡。”
“各羈縻州洞主、土官,向來恭順,皆賜爵授印,世守其土。”
“蜀中商賈,如成都帛商、嘉州鹽賈等,素以誠信經營,濟困扶危聞於朝野。”
“賜‘忠義濟國’匾,免市稅三十載,許其組織義社,協運糧秣,以助軍需。”
“但使商通物阜,朕心甚慰,必當論功行賞,不吝恩榮。”
“青城、鶴鳴等道觀佛寺,乃清修之地,賜金帛田地,免徭役,為國祈福。”
“望爾等體朕苦心,恪儘職守,上則輔佐皇太侄,穩其心性。”
“下則撫慰百姓,保安境土。”
“但使蜀中安堵,朕心方安。他日諶侄成熟,江山寧靖,爾等皆為首功,朕必不吝封侯之賞!”
“布告中外,鹹使聞知。”
看完陰暗趙構的所謂聖旨,趙諶眼角抽了抽,這狗日的,就會惡心人!
商人免稅三十年?這是人能說的話?
還有羈縻州那些洞主,土官,本就不好管,現在還給了明麵上的世襲保證。
這狗東西,是看出來川蜀遲早是自己的,所以在這使勁添堵,垂死掙紮呢!
嗯,確切的說是在給他自己爭取時間。
“鄭卿讀給大家聽聽吧。”趙諶懶得再理會,甩手將紙遞給牛五。
鄭驤從牛五手裡接過抄本文書,看到第一眼後,神色也不由變得古怪了起來,身旁的吳革早就看過了,自是無語搖頭。
這個趙構,未免太過幼稚可笑了。
很快,隨著鄭驤朗聲誦讀,宗澤等人也知曉了這份所謂聖旨的大概意思。
旨意中,趙構以“叔父皇帝”的身份,對蜀地各級官員、豪強、部首領大加敕封。
言語之間,依舊跟此前那份所謂“家書”風格一樣,始終一個意思,“侄兒年少氣盛,爾等需儘心輔佐,保境安民”的姿態。
對此前被趙諶打上“完顏構”標簽,從此以後青史罵名流芳一事,好似根本不在意。
眾人都知道趙構這就是在給太子找麻煩。
這些東西,等同於給日後治蜀,埋下了一些麻煩,當下亂世可以不予理會,可以後君臨天下,這些麻煩都要解決。
彆的不說,單說那個對商人免稅三十年,這話是個有正常腦子能說出來的?
“黔驢技窮,徒逞口舌之利,”鄭驤無奈將文書折起,道:“他封他的,我們做我們的便是,趙構其實是怕太子殿下的。”
“川蜀與關中相連已成定局。”
“之後,殿下稱帝是不可避免的,日後兵精糧足,東出是必然。即便是現在,他也不是我們的對手,何況是以後?”
“這些都是為了給他自己爭取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