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克生跟著侍衛到了橋下,朱標也拾級而下,兩人在橋下相遇。
許克生在來的路上就注意到了,眼前慈眉善目的黑胖子身份不簡單。
護衛個個龍精虎猛,猶如標槍般站立,看似呆若木雞,卻給人沉重的壓力。
他們和附近巡邏的士兵相比,就是鳳凰和草雞的差彆。
更紮眼的是,胖子穿的是緋色長袍。
緋色!
大明隻有皇族、王侯、四品以上官員才能穿這個顏色。
這是洪武大帝定的規矩。
胖子要麼是高官,要麼是顯貴。
胖子沒有居高臨下說話,而是選擇走下橋平視許克生。
許克生判斷他要麼親民,要麼善於偽裝。
沒人作介紹,許克生隻能含糊地拱手見禮:
“晚生留守右衛屯軍許克生,拜見貴人。”
朱標有些意外,本以為他是醫戶,沒想到是軍戶。
“你是留守右衛的獸醫?”黃子澄問道,“師承何人?”
“晚生不是獸醫,微末的醫術是從醫書上看的。”
朱標、黃子澄不由地對視一眼,都是又驚又怒。
自學的?!
就敢給耕牛動刀子?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不知道後果的嚴重性吧?
治死了耕牛,不是賠錢就能了事的,而是要被衙門問罪的。
年輕人太魯莽了!
朱標對病牛多了幾分擔憂,忍不住斥責道,
“你膽子夠大啊!”
雖然聲音不大,但是自帶上位者的威嚴,
許克生縱然兩世為人,依然寒毛倒豎。
沒等他解釋,黃子澄又追問了一句,
“剛才的治療,是你胡亂來的吧?”
許克生解釋道:
“給病牛開刀手術,是有嚴格的規矩的,晚生是一步一步按照規矩來的。”
“誰定的規矩?”黃子澄追問道。
“晚生從書上看到的規矩。”
黃子澄嗬嗬笑了,他剛和太子說書上沒有活牛取黃的記載,許克生現在卻說書上有規矩。
他一向以博覽群書著稱,現在竟然有他沒看過的內容。
莫非咱看的書少了?
黃子澄壓根不信,
“《齊民要術》、《司牧安驥集》、《痊驥通玄論》、《馬經》、《牛經》、……”
他一口氣列了十幾本獸醫經典書籍,
然後看著許克生,一字一句地問道:
“哪本書記載了活牛取黃?”
許克生回道:
“晚生看的是一本殘卷,不知道是哪位大賢所作。”
黃子澄:
“……”
後麵不用追問了,殘卷要麼丟失了,要麼毀損了,這是讀書人常用的狡辯招數。
他隻是搖搖頭,沒有再繼續追問,而是轉身欣賞秦淮河水。
他自恃身份,不屑和庶人爭論!
許克生被兩人懟的莫名其妙,牛還活著呢,你倆咋了?
~
朱標見許克生言談穩重,既沒有惶恐,也沒有巴結,便起了愛才的心思,
“太仆寺在招考獸醫,如果自覺醫術尚可,可以去報名。”
許克生卻搖搖頭,
“晚生想多讀幾年聖賢書,就不去高攀太仆寺了。”
他的態度很謙卑,但是拒絕的也很堅決。
朱標明白了,許克生是要走科舉的路子。
科舉是幫朝廷網羅天下英豪,
身為太子,朱標當然歡迎許克生自投羅網。
朱標的態度軟化了不少,溫和地問道:
“開蒙了嗎?”
許克生躬身道:
“晚生在村學念了幾本書。”
朱標考校了一個問題:
“何謂五美?”
許克生回道:
“君子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
朱標繼續問道:
“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
許克生當即回道:
“欲齊其家者……”
朱標連續考校了幾個背誦的問題,涉及《論語》、《禮記》、《大學》、《中庸》,許克生都對答如流。
朱標又問道: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何解?”
他的話音剛落,許克生就回道:
“孔子說,‘君子之中也許有不仁的人,但小人之中卻不會有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