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馬上一個健壯的黑臉軍漢,穿著嶄新的緋色軍服,狹長的眼睛緊盯著許克生幾人。
碗口大的馬蹄飛快地砸在地麵上,隆隆的馬蹄聲在村莊回蕩。
隻是一人一馬,卻跑出了凜然的氣勢。
老驢被嚇得亂躲,夾著尾巴瑟瑟發抖。
方百戶卻跳了起來,欣喜地衝出了院子,
“老董!”
騎士一直衝到他麵前才拉起韁繩,戰馬嘶鳴著,猛地抬起前腿,身體幾乎直立,
前蹄從方百戶麵前劃過,又重重落下,砸起一堆煙塵。
方百戶沒有退讓,反而迎了上去,
“今天怎麼有空來了。”
騎士跳下馬,苦笑道:
“老方,幸好你在家。”
許克生注意到,他的胸口、前擺有不少深色的斑,
隨風飄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那些斑是血跡!
方百戶回頭解釋:
“叔,克生,這是俺同袍董百戶,在信國公府當侍衛。””
許克生放下醫療包,叉手見禮。
方主事聽到“國公府”,立刻一骨碌爬了起來,敏捷的像年輕人。
老臉已經笑成了一朵雛菊,拱手見禮,十分恭敬,
“老夫是之遠的叔叔,忝列吏部主事……”
董百戶卻一把扯住方百戶,眼淚滾滾掉下,
“兄弟,俺遇到了滅門大禍!”
方百戶嚇了一跳,男兒有淚不輕彈,兄弟遇到大麻煩了。
“你慢慢說,怎麼回事?”
方主事驚得差點跳起來,嫌惡地瞪著董百戶,
都要滅門了,還跑來做什麼?
這不是牽連我們嗎?
董百戶哽咽道:
“一早陪小公子進山打獵,沒成想遇到了一群野豬,事發突然,……”
在他的哽咽中眾人聽明白了。
小公子去山裡打獵,他的馬跑的快,被野豬給拱了。
許克生有些同情地打量董百戶,不會是早晨看的那撥人吧?信國公有個庶子在京城,叫湯瑾,應該是他了。
湯瑾要是傷重不治,這人肯定被重懲,甚至牽連家人,也難怪他哭。
隻是許克生的同情很有限。
他對方家人保持距離,他們的朋友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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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百戶急了:
“你們回去請禦醫啊?怎麼來這兒了?”
董百戶慘然一笑,
“小公子受傷太重了,不能再顛簸,已經派人去城裡請禦醫。”
“你這靠近官道,想在這兒暫時安置。”
方百戶一拍胸脯,
“這裡的場地你隨便挑。”
“隻怕……”董百戶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方百戶更急了,
“隻怕什麼?”
董百戶哭的更厲害了。
方百戶不明所以,隻好拍著他的後背安撫,拍的啪啪作響。
如果不是熟悉他的脾氣,會以為他在打人。
許克生低聲解釋:
“這一來一回,最快也要兩個多時辰。”
方百戶明白了,應該是小公子撐不了這麼久了。
他憐憫地看著兄弟,
以為在國公府很風光,沒想到一出事就要命,還有可能是全家的命。
方百戶安慰道:
“彆怕,到時候你兒子我養了!”
“你父母就是俺老方父母,俺給他們養老送終。”
“……”
這話怎麼聽都不像安慰。
董百戶更難過了,幾乎是嚎啕大哭。
許克生不喜歡看熱鬨,拿著醫療包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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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百戶看到他,如夢初醒,猛拍一記董百戶,
“俺有郎中!”
董百戶被拍的一個趔趄,努力睜開被眼淚粘住的長眼,
“誰?”
他看向方主事,老先生還是一位神醫?
方百戶大聲招呼,
“小秀才!”
許克生站住了,深深看他一眼。
要是治療失敗,方百戶也會這麼哭嗎?
方主事也醒悟過來,
禦醫趕不及了,他們又需要郎中!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如果今天能治了小公子,那就是榜上了信國公的大腿。
這要是巴結上了,自己灰黯的仕途瞬間金光燦燦!
從五品的員外郎算個屁啊!
老夫必須混個侍郎!
尚書也不是不可能!
方主事徹底被官位迷了心竅,立刻指著許克生,脅肩諂笑道:
“此子醫術甚佳!”
為了抱上大粗腿,他老臉都不要了,直接搶了侄兒的詞。
接著又嗬斥道:
“許克生,還不過來給董百戶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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