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管家沒有去迎接周禦醫,拱手給許克生一個長揖,
“許郎中,多謝您施以援手。”
許克生急忙還禮,笑道:
“在下醫術疏淺,本該等禦醫來出診。是董百戶極力相邀,在下的上司方百戶也勸在下先幫忙止血,在下不得已,隻好給公子略作一些包紮。”
許克生的心中感慨不已,這就是大家族的管家,八麵玲瓏!
明明對我很不信任,禮節上卻無可挑剔。
如果湯瑾死了,他砍我的時候也會這麼客氣吧?
董百戶適時介紹了方百戶,
“方百戶,在下的同袍,這次提供了地主之誼。”
羅管家又對方百戶長揖感謝。
方百戶急忙拱手還禮。
人群外麵,方主事的臉色很臭,許克生隻一句話就將他的付出全給抹殺了。
看羅管家的客套勁兒,剛才可沒給老夫作揖。
椰子是誰家的?
誰幫著縫的針?
方百戶是誰的侄兒?
豎子當眾扭曲事實!
方主事心中無比委屈,恨不得立刻向羅管家剖明心跡。
可惜侍衛們猶如銅牆鐵壁,他擠了幾次都沒擠進去,也沒人幫他說話。
他隻能在人群外痛心疾首,哀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
暮色蒼茫。
兩名侍衛護送一輛馬車停在了院門口。
車門打開,侍衛上前攙扶下一個清臒的男子。
下了馬車,男子一個趔趄,幸好有侍衛攙扶才沒坐下。
男人搖頭苦笑,
“你們這一路跑!老夫屁股都顛麻了,人也要散架了。”
侍衛小心地陪著笑,
“周禦醫,您辛勞!”
周禦醫站穩了身子,扶了扶頭頂的方巾,理理衣服。
馬車又下來一個拎著藥箱的中年男子。
董百戶迎了出來,
“周禦醫,勞煩您大駕!”
周禦醫點點頭,
“先去看看病人吧。”
董百戶陪著他到了屋門口,羅管家才滿臉堆笑迎上前。
不等管家施禮,周禦醫就擺手道:
“不用客氣了,先看病人吧。”
~
周禦醫進了屋,看到包紮好的湯瑾,回頭問道:
“有郎中了?”
“是的,許郎中幫著處理了傷口。”董百戶回道。
周禦醫心裡有些不舒坦,一病不二醫,既然請了郎中,何必再請老夫?
羅管家躬身道:
“周禦醫,當時事情緊急,隻好就近請的郎中。麻煩您再幫著檢查一番。”
“好吧。”
畢竟是信國公的兒子,來了總要看看的。
他搭上了湯瑾的脈。
屋外,董百戶找來求醫的侍衛,低聲嗬斥,
“為何現在才到?”
侍衛苦笑道:
“周禦醫今天出診,找了大半個京城才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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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禦醫麵無表情,心裡卻咯噔一下。
脈雖然不斷,但是細似遊絲。
病人很危險!
不知道能不能撐過今晚!
他不由地有些慶幸,幸好有郎中了,不然這麻煩就落自己頭上了。
再看傷口,有兩處綁了夾板,綁的有模有樣,但是不摸骨也不知道斷骨拚接的如何。
他又揭開腹部的紗布,看到一條“蜈蚣”,不由地吃了一驚,傷口足有七寸。
怪不得脈象那麼差,原來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口。
更沒想到,鄉野之間會有郎中懂得縫針。
周禦醫反問道:
“傷口很深,見到腸子了?”
“是的。”羅管家回道,“您看這縫針如何?”
周禦醫誇讚道:
“針腳細密,簡直像織娘的手筆了。”
見管家不解,他又解釋道:
“這種傷用縫合是適當的。《永類鈐方》就有記載,用曲針縫合。”
“咦?”
他看到了一側的引流管,“這是乾什麼用的?”
管子儘頭吊著一個羊腸袋子,裡麵有小半袋子鮮紅色的液體。
周禦醫伸手就要去拔。
“請不要動!”門外有人朗聲勸道。
周禦醫抬起頭,一個穿著布衣的年輕人站在門口。
“這位是許郎中。”董百戶急忙介紹。
周禦醫吃了一驚,竟然如此年輕,還是庶民?
國公府就請他看的傷?
羅管家已經膽子這麼大了?
“晚生許克生見過周禦醫。”許克生叉手施禮。
周禦醫表麵上很客氣,
“大家是同行,不用多禮。方便說說這管子為何動不得嗎?”
許克生解釋道:
“這根管子叫引流管,方便裡麵的汙血排出來。”
“要放多久。”周禦醫追問道。
“預埋三到五天,主要看傷口的愈合情況。”
周禦醫看著引流管,若有所思。
他不是固步自封之輩,似乎領悟了什麼,卻又抓不住要點。
~
夜幕降臨。
不少屯戶已經收工回來了,院子外圍攏不少看熱鬨的人,雖然累了一天,但是絲毫不影響他們吃瓜的熱情。
周禦醫心中判斷,湯瑾隻有三成的可能活下去。
失血過多,腹部的傷口惡化,隨時都會要了湯瑾的命。
他已經決定儘早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