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天氣轉陰。
秋風蕭瑟,帶著涼意,杜縣令的心裡卻熱乎的很。
他在參加一個文會。
請柬還是方主事送他的。
杜縣令沒去探望方主事,來參加文會了。
秦淮河岸邊的一家茶樓的後院,裝修典雅,鬨中取靜,今天聚集了不少年輕的京官。
有翰林院的清貴,也有杜縣令這樣的底層小官。
在這裡,大家不論官職高低,隻論詩詞歌賦、聖人經典。
杜縣令拿出了精雕細琢的兩首詩,得到了不少讚譽,這讓他的興致愈發高昂。
今天和不少有實力的官員混了個臉熟,收獲滿滿。
中途他去廁所放水,路過一個遊廊,看到一個白胖的官員坐在一側,靠在柱子上休息。
杜縣令急忙上前,恭敬地打招呼,
“翰苑先生,在下上元縣杜子岩。”
雖然他是正六品,黃子澄是正七品,但是他不敢托大。
東宮伴讀是從龍之臣,未來不可限量。
黃子澄抬頭看了他一眼,懶洋洋的應道:
“哦,杜縣啊!”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太子關注的是醫術,不知道學問怎麼樣?
咱得盯一下,也好第一時間稟報太子。
“杜縣,九月考童生試?”
“是啊。”
“報名都結束了吧?”
“結束了。”
“有個叫許克生的,有印象嗎?”
“呃,這個……”杜縣令心裡咯噔一下,怎麼又是許克生?!
黃子澄以為他沒有印象,不由地吃了一驚,當即坐直了身子,
“他沒有報名?”
“報了,報了!”杜縣令嚇的一激靈,不明白黃子澄為何這麼大反應。
“等考試結束,將他的考卷謄抄一份給咱,咱要看看。”
“好啊,考試一結束,咱就謄抄一份送您。”
“謝了!”
黃子澄站起身,懶懶地向回走。
走了幾步他又站住了,回過頭特地強調:
“杜縣,你可彆多想啊!咱和許生不熟,就是想看看他的水準。你該怎麼判卷,就怎麼判。”
杜縣令急忙躬身道:
“在下明白。”
黃子澄這才一搖三晃地走了。
杜縣令怔怔地看著他走遠,才撩起袖子,擦去額頭的冷汗。
許克生和黃子澄沒有關係啊,親戚、師承、朋友……統統不是!
為什麼特地提起呢?
莫非許克生也給他治過驢?
不對,黃編修是騎馬的。
~
傍晚時分,天陰的更厲害了。
杜縣令回到內宅,一屁股坐下就紋絲不動,在那發呆。
老母親、妻子都嚇了一跳,紛紛過來關切,
“兒呀,遇到麻煩了?”
“夫君,身體不舒服嗎?”
杜縣令長歎一口氣,將下午黃子澄的交代說了一遍。
“能讓東宮的官員惦記,此子絕不是我知道的那麼簡單。”
“也許,董百戶那天真的是奉小公子的命令來的。”
老母親嚇了一跳,
“太子身邊的人?你不是說許郎中沒有任何背景嗎?”
杜縣令用力點點頭,
“兒子查到的就是這樣。”
老母親有點慌,
“黃編修不知道你扣壓過吧?”
杜縣令搖搖頭,
“應該不知道。”
妻子怯怯地問道:
“夫君,該怎麼辦呀?”
杜縣令苦笑道:
“必須讓他考!讓他好好考!”
妻子送過一杯茶。
杜縣令接過去喝了幾口,驅散了寒意,又忍不住感慨道:
“當時把我嚇出了一身冷汗,差點被方老狗給坑了!”
一個看似普通的屯戶,竟然被國公府百戶、東宮伴讀過問!
此子背景深不可測!
自己還差點不讓考試了!
杜縣令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心中早把方主事咒罵了千百遍。
老母親呆愣原地,突然一拍巴掌,大笑道:
“老身就說嘛,那天出門買驢,門口有喜鵲叫,果然就遇到了貴人!”
她笑的見牙不見眼,用力拍著兒媳婦的胳膊,
“你說,是不是啊?”
“娘說的是!”兒媳婦連忙點頭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