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儀門,迎麵是“公生明”石碑。
越過石碑,許克生回頭看了一眼,上麵刻著著名的十六字官箴:
“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進了大堂,還沒等許克生四處打量,一個矮瘦的黑臉男人已經迎了出來。
林司吏上前拱手交差,
“縣尊,許童生已經帶到。”
他有一種錯覺,好像縣令提前在屏風後等待了。
杜縣令點點頭,
“善。”
林司吏告退了。
許克生拱手施禮,
“左一百戶所童生許克生拜見縣尊。”
杜縣令笑著上前虛扶,
“不用多禮。”
他也仔細打量了一番許克生,文質彬彬,有些瘦弱。
林司吏走出大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竟然看到縣令帶著許克生去了後麵,那是去二堂。
二堂是接見重要的客人、上級官員的。
林司吏吃了一驚,
許克生不就是屯戶嗎?
前段時間還被縣令打壓的。
今天竟成了座上客?!
~
二堂。
雙方分賓主坐下。
杜縣令端坐上首,簡單問了幾句學業。
許克生一一作答,將自己平時的學習狀況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
杜縣令撚著稀疏的長髯,微微頷首,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然後他頓住了,看著許克生。
許克生瞬間明白了,這是考校,
“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
“吾日三省吾身。”杜縣令又提了一個開頭。
“為人謀而不忠乎?……”
杜縣令一口氣提出十個句子,遍布四書五經。
幸好許克生最擅長的就是背誦和記憶,每一次都對答如流。
杜縣令很滿意,至少基本功很紮實。
接著又出了一篇習作,
“或謂孔子曰,‘子奚不為政?’”
有人問孔子,你為何不參政。
許克生恰好練習過這個題目,略一思索就開始破題:
“聖人答為政之問,蓋推《書》而悟之。”
聖人關於治國的認知,是從《尚書》中領悟的。
杜縣令很滿意,
“尚可!”
他又點評了許克生存在的問題,尤其是後股、束股中的一些不足。
之後他再次出了一題:
“今日性善,然則彼皆非與?”
如果人性本善是對的,那認為人性不是善的就是錯誤的嗎?
許克生沒做過這個題,但是他能領悟這是在討論人性本善和後天修養的關係。
略加思索,他就回道:
“……天之所賦,本然之理……”
這次杜縣令沒有點評,而是聊起了閒話。
許克生明白談話結束了,虛應了幾句便起身告辭。
杜縣令跟著送到了大堂,隨口說道:
“本官前幾日在文會遇到了黃編修,更唱迭和,赴曲隨流,本官受益匪淺。”
許克生含糊地應了一句。
杜縣令卻似意猶未儘,
“翰苑先生念汝學業否?”
許克生想到上次回答黃子澄的問題,黃子澄擺出的臭臉,便回道:
“甚為嚴厲!”
杜縣令撚著胡子心裡明白了,這必有淵源。
不然黃子澄為何對你嚴格要求?
他又多走了兩步,將許克生送出石碑前,方才留步。
兩邊的廂房屬於六房,一群小吏都仔細記住了許克生的長相。
能讓縣令送到前院,此子背景必然深不可測。
~
出了儀門,周三柱正在不遠處等候。
許克生快步走了過去,可以確定,考試沒問題了。
“怎麼樣?縣尊嚴厲嗎?”
“沒問題了。”許克生笑道,“像個教書先生,沒有官架子。”
許克生爬上牛車坐穩。
周三柱揮舞鞭子,牛車向飲虹橋而去。
他們打算去逛牛馬市,如果價格合適,今天就買了牲口牽回去。
牛車晃晃悠悠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