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國公府的管家送來了第一批物資。
許克生上前檢查,需要的竹管做好了,還有木炭。
管家解釋,木架子和綁帶還要等半個時辰才能到。
許克生很滿意,自己要半個月才能湊齊,大戶人家一個時辰就齊活了。
灶台已經修好,放上了碩大的行軍銅鍋,加滿了水,已經燒起了火。
藍玉看著眼熟,這不是自家侍衛出門用的嗎?
駱子英低聲道:
“許相公要用的。”
藍玉被剛才的文書氣到了,冷哼一聲,
“這小子要將老夫的馬給烹了?”
駱子英笑著搖搖頭,
“學生也是不明所以。”
許克生將竹管丟在了鍋裡。
將抓好的藥材交給一個老仆去煎。
藍玉走到馬旁,輕輕撫摸戰馬的脖子。
戰馬的大腦袋在他懷裡蹭了蹭,輕輕打了幾個響鼻。
捕魚兒海之戰,他一生中最得意的一戰,坐騎就是這頭烏騅馬。
當年它馱著自己穿越大漠,穿越風沙,似乎永遠不知疲倦。
戰鬥已經遠去,當年的馬王也瘦的皮包骨頭了,隻有大眼睛更加靈動了。
一陣秋風掃過,落葉紛紛落下。
捕魚兒海的喊殺聲猶在耳邊,戰馬卻老了,老夫也到了暮年。
藍玉的心情更喪了。
他看向忙碌的許克生,已經徹底忘記來的目的,也忘記了剛才的不快。
此刻,
他隻想救活戰馬。
~
“老爺!老爺!”
駱子英低聲叫了幾聲,藍玉才回過神來,
“怎麼了?”
“老爺,都準備好了。”
藍玉回過頭看了一圈,仆人都在一旁等候。
藍玉看看一旁指揮的許克生,想囑托幾句,張張嘴又作罷了。
此子做事沉穩,眼神清亮,會全力以赴的。
許克生看出了他的擔憂,便安慰道:
“老員外,晚生竭儘全力。其餘的……咱們交給天意!”
藍玉也知道有些事人力無法強求,隻能微微頷首,
“好!老夫信你!”
~
許克生指揮仆人將戰馬側臥,緊緊綁在一個門板上。
然後將燙軟的羊腸套在竹管上,一個簡易的軟管做好了,又在一頭綁了一個漏勺,另一頭抹上油脂。
將軟管從馬嘴插了進去,戰馬感覺不適,輕微地掙紮了幾下。
藍玉看的心裡難受,又很緊張。
許克生檢查軟管插入無誤,沒有誤入肺部,開始灌入放溫的麻醉劑。
小半盆藥進去,馬的眼睛開始迷離。
許克生示意仆人停止灌藥。
藍玉看到馬的眼睛還在動,疑惑道:
“不讓它昏睡過去嗎?”
許克生搖搖頭,
“隻是讓它無力掙紮。沒有輔助的呼吸設備,昏睡就醒不來了。”
藍玉似懂非懂,好像很高深的樣子,心中的希望又增加了一分。
~
方百戶從千戶所回來,聽到有員外來治馬,便背著手,踱步過來看熱鬨。
負責警戒的侍衛見他是軍官,就放行了。
方百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寬闊的背影,如山嶽一般厚重。
雖然頭發灰白,但是那份氣勢依然是讓人無法直視。
是大帥?
方百戶激動的不能自己,腦子不轉了,急忙繞到了前麵。
是大帥!
方百戶腿已經軟了,趔趄著衝過去,單膝下跪,
“大帥!”
他的眼淚嘩啦啦地流了下來,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大帥還是那麼偉岸,隻是須發皆白了!
大帥老了!
駱子英急忙上前攙扶起來。
藍玉溫和地問道:
“你跟老夫打過仗?”
“是的,大帥!小人方之遠,當年任小旗,捕魚兒海之戰後升為百戶。”
“好!好!”藍玉撚著胡子,笑眯眯地回道,沒有一點架子。
“大帥,小人的寒舍就在前麵不遠,不如去稍坐……”
駱子英急忙低聲道:
“老公爺現在是‘藍員外’。”
方百戶的腦子終於轉了一下,大帥今天是便服來的。
他急忙連連點頭,
“小人明白了。”
藍玉低聲和他聊了幾句,方百戶識趣地退下了。
方百戶看著許克生治馬,心中無比羨慕,小秀才竟然可以如此接近大帥。
他的臉滾燙,腦子依然很亂,甚至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匹馬。
~
銅鍋的水已經沸騰了。
許克生在馬左後腿周圍紮了一圈止血的銀針,烈酒淨手之後,拿起了雪亮的手術刀。
藍玉的心揪了起來,急忙靠近了幾步。
許克生的刀子落下,皮膚、脂肪、各種組織向兩邊分開,鮮血流淌。
刀口很長,徹底剖開了股骨外的組織。
他小心地剝出了左後腿的股骨。
藍玉急忙湊了過去。
許克生拿起骨頭解釋道:
“老員外,您看,這就是骨疽病。看這裡,都空了。”jū
“裡麵有蟲?”
“是啊。這種病潛伏期很長,五年、二十年都有可能,您的馬很幸運,爆發的早。”
“晚了會怎樣?”藍玉問道。
“晚了骨頭就酥了。您看這骨頭,多堅硬!這是病情的早期。”
許克生將骨頭放進銅鍋,又丟了幾味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