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裡。
白日高懸。
已經是洪武二十四年的深冬。
北風勁吹,似乎陽光都是冷的。
許克生斜坐在驢身上,穿著臃腫的棉衣,袖著手,隨著人群出了觀音門。
歲考結束了,府學放了寒假,他決定回一趟百戶所。
提前去拜個早年,過年就不用去了。
自從來府學念書,他就沒有回去過。
估計院子已經臟的不成樣子了,這次趁機好好打掃一下。
年關將近,官道上人來人往,熱鬨異常。
三天前才下了一場暴雪。
荒野一片雪白,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
寒風呼嘯,偶爾帶起一片碎雪撲打在人的身上。
許克生趕著毛驢,靠著路邊不緊不慢地趕路。
毛驢脖子下的鈴鐺清脆悅耳。
帶著皮帽子,臉很快就凍的失去了知覺。
許克生完全沒在意寒冷,心裡還在想著這次歲考的成績。
他考了第十六名。
一共七十名學生。
中等偏上的成績,許克生很不滿意。
問題就出在他自己身上,之前一切都為了應試,考試的技巧掩蓋了基礎不紮實的缺點,進了府學問題就暴露了。
這讓他心生警惕。
如果明年想順利過了鄉試,考中舉人,還要下一番苦功夫。
進府學前五,鄉試才能穩一些。
~
董小旗趕著牛車從集市上回來了,在家門口跳下牛車,一陣用力跺腳。
妻子聞聲迎了出來,忍不住嗔道,
“買這麼多?”
兩壇子酒,豬肉,布料……擠滿了車廂。
董小旗笑道:
“昨天又收上來一些賬。”
自從學著許克生開始要賬,他的手裡就寬裕多了。
許克生走後,百戶所隻有他一個獸醫,加上許克生點撥他的醫療小技巧,現在他賺的更多了。
“就你財大氣粗!”
妻子白了他一眼,眼中卻是掩飾不住的笑意。能舒坦地過一個年,誰不高興呢。
夫妻兩個搬著東西進院子。
董小旗叫道:
“桂花,爹給你帶了糖葫蘆。”
院子裡空蕩蕩的。
女兒竟然沒有驚喜地跳出來。
“孩子呢?”
妻子向南呶呶嘴,
“那兒。”
董小旗明白了,女兒給許克生收拾院子去了。
“又去了?”
妻子看他酸溜溜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是啊,‘又’!”
院子沒有人住,會積一些落葉,女兒隔三差五去清掃一趟。
許克生不在家,過去在他家附近轉悠的小娘子都不見了。
董小旗抱著一壇酒,看著許家的後山牆,搖搖頭道:
“過了年該說婆家了。”
妻子的笑容凝固了,忍不住歎了口氣。
女兒的心思她豈能不懂。
可是周三柱放出風了,等考完鄉試再考慮許克生的婚事。
等許克生考中了舉人,還會娶一個軍戶的女兒?
~
許克生在村口跳下驢,兩腳一陣刺痛,差點沒有站穩。
穿了厚厚的皮靴子,但是兩隻腳還是凍成了冰坨子。
原地跺了跺腳,稍微暖和了一些,才牽驢進村。
兩個多月沒有回來了,院子裡該荒草叢生,落葉堆積了吧。
一路上不斷和鄰居打著招呼。
到了院門口,許克生愣住了。
院子一塵不染。
一個俏麗的身影正消失在胡同口,“田螺姑娘”跑開了。
許克生忍不住笑了。
這樣也好!
自己走之前教過董小旗一點治療上的小技巧,就當是幫她爹支付學費了吧。
不懂風情的直男一邊以為扯平了,一邊將驢牽去驢棚。
~
鹹陽宮。
廊下一個醫士、兩名太監正在熬藥。
陽光投入大殿,留下斑駁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