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鬨花燈。
京城人山人海,熙熙攘攘。
秦淮河上更是遊船如織。
洪武帝朝規定,初八點燈,正月十七夜裡落燈,元宵節共十天假期。
京城四處都掛滿了形形色色的花燈,甚至小孩子出行也挑著花燈。
每一裡路,每一條街,每一個巷口,都洋溢著過節的快樂。
可是許克生隻覺得吵鬨。
他躲在西院的書房,緊閉門窗,安靜地看書。
這個年他就是這麼過的。
初一去了周家莊拜年,其餘的時間都在京城的住宅閉門讀書。
歲考的成績刺激了他,打鐵還要自身硬,將書讀爛了,成績自然就上去了。
封建時代,向上的路徑十分狹窄。
不想在最底層被胥吏、村霸折磨,隻有讀書一途。
讀書,考功名,獲得權力,這是一個關聯緊密的遞進關係。
當然,權力之上會遭遇更大的權力的壓迫,但是越向上自主性就越大,可以操控的力量也越大。
他隻記得朱標死於洪武二十五年初,大概四、五月份。
今天是正月十五,太子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大明朝野將迎來巨震。
朱標的去世直接打亂了洪武帝的接班人計劃,也改變了大明朝堂的均衡。
洪武帝將跳過諸皇子,立一個皇太孫。
之後,大明官場進入血雨腥風的時段,藍玉案、靖難之役接踵而至。
~
外麵有人用力敲門,
“啟明!”
“彆看書了,出來耍子!”
“粗來!”
“書呆子!”
幾個變聲期的公鴨嗓子各有特色。
許克生笑著搖搖頭,無奈地放下書,是在京城住的幾個同學,
打開房門,一股冷風蜂擁而入,許克生吸了一口寒氣,站直了身子。
“來了!來了!”
許克生一路看著淩亂的院子,琢磨過年得請個仆人了。
牆外站著三個同學。
為首的是白麵小胖子,最初挑釁他身上有牛糞味的小子,現在反而關係不錯。
許克生對此很有感觸,針鋒相對反而能迎來友誼。
人性就是這麼奇怪。
“門沒有閂,進來喝茶?”
三個人異口同聲:
“不喝!”
“一起去逛廟會!”
“同去,不許掃興!”
許克生已經拒絕他們兩次了,這次不好意思再拒絕,
“各位稍等。”
小胖子邱人達嚷嚷道:
“這才對嘛!再過兩天就開學了,咱們最後瘋狂一把。”
~
許克生先去了碼頭。
周三柱穿著一身棉服,袖著手斜靠著柳樹,腦袋用軟巾包裹的像個大粽子。
碼頭邊的柳樹上綁了一個大牌子,上書四個大字:
“有償使用”。
過年了,河邊的碼頭不夠用,許克生將碼頭短租,供船隻上下客,適當收取費用。
一天下來少則五六十文,多則兩三百文。
周三柱乾一天力氣活,最多不過才十文。
現在坐著就把錢收了,他每天都很快樂。
許克生招呼道,
“三叔,同學來找,我去逛廟會了。”
又一艘畫舫靠過來了,船夫示意要停靠。
周三柱眼睛盯著河麵,頭也不回地擺擺手:
“去吧。彆去小巷子,和同學一起彆走散了,彆和人打架……”
許克生看著他忙碌,沒有再打擾,轉身走了。
碼頭平時沒有船占位,也沒人看管,經常有莫名其妙的船隻靠近,在這上下客,甚至卸貨。
他打算淡季封上,避免做非法勾當的鑽了空子。
~
許克生換了一身乾淨的棉衣出來,意外發現彭國忠來了。
這位上元縣案首穿了一身新,新棉服、新棉靴,頭巾都是嶄新的。黑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正無比羨慕地打量許家的兩進院子。
“彭兄,新年好!”
“許兄,……”
兩人打躬作揖,一陣客套。
邱人達已經開始嚷嚷:
“咱們先去朝天宮逛,吃了午飯去貢院。晚上遊秦淮河。”
彭國忠有些赧顏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