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郊的培訓中心賓館內,侯亮平正對著鏡子整理領帶。今天是反貪業務培訓的第四天,上午有一場模擬法庭演練,他作為小組代表要發言。手機突然響起,屏幕上顯示"林華華"三個字。
"喂?"侯亮平按下接聽鍵,語氣裡帶著不耐煩。自從他被迫來培訓,對反貪局的任何人都沒好臉色。
"侯局,出大事了!"林華華的聲音透著古怪,像是憋著笑,"陳清泉案結案了,人已經放了!"
侯亮平的手一抖,領帶扯得脖子生疼:"什麼?誰批的?"
"省政法委下的通知。"林華華語速飛快,"高育良書記向省委彙報後,決定以嫖娼問題處理,陳清泉調省作協當主席。呂局長讓我通知您一聲。"
"放屁!"侯亮平怒吼一聲,嚇得隔壁房間的學員敲牆抗議。他壓低聲音,卻壓不住怒火:"陳清泉涉嫌受賄、濫用職權,證據確鑿!憑什麼..."
"侯局,我就一傳話的。"林華華打斷他,"文件都簽完了,陳清泉一小時前就大搖大擺走出檢察院了。對了,高書記還誇我們辦案效率高呢!"
電話掛斷,侯亮平站在原地,手中的領帶已經被攥得皺皺巴巴。鏡子裡的他臉色鐵青,太陽穴上的青筋清晰可見。突然,他掄起拳頭狠狠砸向鏡麵,玻璃"哢嚓"裂開蛛網般的紋路,鮮血順著指關節滴落在洗手台上。
"高育良!你......"侯亮平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聲音嘶啞得不像人類。
房門被刷開,鐘小艾拎著早餐走進來,看到滿手是血的丈夫和破碎的鏡子,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她冷靜地放下袋子,從公文包裡取出消毒濕巾和創可貼。
"坐下。"她命令道。
侯亮平像個木偶般被按在床邊,任由妻子處理傷口。鐘小艾的動作乾淨利落,就像她處理工作一樣高效。
"我早說過,"鐘小艾邊包紮邊道,"你回京城培訓就該有心理準備。高育良是省委三號人物,政法委書記,你手上又沒有陳清泉的鐵證..."
"我怎麼沒證據?"侯亮平猛地抬頭,"他收受山水集團賄賂,違規乾預司法..."
"那些證據夠定罪嗎?"鐘小艾冷冷反問,"你連陳清泉和山水集團資金往來的直接證據都沒有,就憑幾張合影和幾份存疑的判決書?侯亮平,你是檢察官,不是街頭混混!"
侯亮平被噎得說不出話。確實,他掌握的多是間接證據,最有力的不過是陳清泉與高小琴在山水莊園的幾張合影,以及幾起可能存在乾預的司法案件。但要證明權錢交易,還差關鍵一環。
"我還不是想立功..."侯亮平嘟囔著,語氣已經軟了下來。
鐘小艾歎了口氣,在他身邊坐下:"亮平,在漢東這種地方,沒有十足把握不要輕易出手。高育良在政法係統經營多年,你動他前秘書,等於打他的臉。"
"那就這麼算了?"侯亮平不甘心地問。
"暫時。"鐘小艾眼中閃過一絲銳利,"但不是永遠。陳清泉這種人不長記性,遲早還會犯事。下次,你要確保證據確鑿,讓他和高育良都無話可說。"
侯亮平沉默良久,突然問道:"沙瑞金就這麼看著高育良為所欲為?"
鐘小艾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你以為沙書記很高興?高育良這是先斬後奏,結案了才向省委彙報。沙瑞金雖然同意了,但心裡肯定不痛快。"
與此同時,漢東省委書記辦公室裡,沙瑞金正在翻閱陳清泉案的結案報告。他的表情平靜,但手中的鋼筆在文件上停留的時間過長,泄露了內心的不悅。
"沙書記,這個處理結果..."站在一旁的田國富試探性地問。
"依法依規處理嘛。"沙瑞金合上文件,聲音聽不出喜怒,"高育良同誌是政法委書記,既然他認為這樣處理合適,我們尊重專業意見。"
田國富會意地點頭,知道這事已經定了調子。但他也注意到,沙瑞金把文件放進抽屜時,動作比平時重了幾分。
"對了,"沙瑞金突然問,"寧方遠同誌最近在忙什麼?"
"寧省長在抓經濟轉型,昨天還去了京州開發區調研。"
沙瑞金點點頭,沒再說什麼。但田國富敏銳地察覺到,書記對寧方遠的關注似乎多了幾分。
另一邊,省政府大樓裡,寧方遠正在聽取國資委的彙報,對陳清泉案結案的消息似乎毫不在意。
"漢東油氣集團的資產清查進度如何?"他打斷彙報,突然問道。
"已經完成了70%,預計下周..."
"加快速度。"寧方遠淡淡道,"特彆是境外資產部分,要查細查實。"
彙報結束後,寧方遠站在窗前遠眺。陳清泉案的草草收場在他意料之中,高育良不會放任自己的前秘書被深挖。
傍晚,鐘家打了招呼,侯亮平提前參加了培訓班的結業考試。他心不在焉地答著題,滿腦子都是陳清泉得意洋洋走出檢察院的畫麵。
夜深了,侯亮平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出神。隔壁房間傳來學員們的談笑聲,他們還在討論今天的考試題目。這些人永遠不會明白,真正的考試從來不在課堂上。
第二天清晨,侯亮平早早來到培訓中心圖書館,調出了所有關於司法腐敗的案例分析。他要重新學習,重新準備。下一次出手,必須一擊必中。
而在漢東省作協的辦公室裡,新任主席陳清泉正悠閒地泡著茶,臉上掛著劫後餘生的笑容。窗外陽光明媚,仿佛昨日的陰霾從未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