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作協的宿舍裡,侯亮平如同困獸般焦躁地踱步。他手中的U盤裡存儲著足以震動漢東政壇的證據,但當他開始嘗試核實這些材料時,卻發現自己處處碰壁。
由於已經不是紀委或檢察院的工作人員,侯亮平失去了調查取證的合法身份。他嘗試聯係以前的老關係,但大多數人一聽是要調查山水集團和趙家的事情,都找各種借口推脫。有幾個膽子大的雖然願意提供幫助,但也隻能提供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
"這幫勢利眼!"侯亮平憤怒地摔打著手中的材料,"當初我當反貪局長的時候,一個個巴結還來不及,現在都躲著我!"
他嘗試通過公開渠道查詢一些企業的工商信息和房產登記,但都被以"涉及隱私"為由拒絕。甚至連最基本的銀行流水查詢,都因為缺乏合法手續而無法進行。
"怎麼辦?"侯亮平陷入困境,"光有這些賬目記錄還不夠,需要更多的佐證材料才能形成完整的證據鏈。"
與此同時,在對麵樓房的監控點,陳海和他的團隊正密切觀察著侯亮平的一舉一動。
"頭兒,侯亮平這幾天到處碰壁,好像進展很不順利。"小李通過望遠鏡觀察著,"今天他又聯係了好幾個人,但都被拒絕了。"
陳海點點頭:"意料之中。他現在沒有調查權限,誰也不敢幫他做這種事。向田書記彙報一下吧。"
田國富接到彙報後,立即去找沙瑞金商量。
"瑞金書記,侯亮平那邊遇到困難了。"田國富彙報說,"他沒有調查權限,很多證據無法核實。照這樣下去,恐怕會耽誤大事。"
沙瑞金沉思片刻,做出決定:"讓我們的人給他提供必要的便利。但要做得隱蔽,不能讓他察覺是我們在幫忙。"
"明白。"田國富會意地點頭,"我會安排幾個可靠的線人,以"老朋友"的身份給他提供幫助。同時讓相關部門對他的查詢要求適當放寬限製。"
就這樣,在沙瑞金的暗中安排下,侯亮平的調查突然順利起來。幾個"恰好"掌握內情的"老關係"主動聯係他,提供了關鍵佐證;一些原本難以查詢的信息,也突然變得容易獲取了。
侯亮平雖然覺得有些蹊蹺,但立功心切的他顧不了那麼多。他夜以繼日地整理材料,補充證據,準備進行一次驚天動地的舉報。
五天後的一個清晨,侯亮平認為時機已經成熟。他將所有材料整理成一份詳細的舉報信,通過加密渠道直接發送給中紀委的舉報平台,並實名舉報漢東省眾多官員與山水集團之間的行賄受賄問題。
舉報信詳細列出了趙瑞龍通過山水集團向數十名官員行賄的證據,涉及金額高達數億元。侯亮平在信中強烈要求中紀委立即介入調查,徹查這一重大腐敗案件。
發送完舉報信後,侯亮平長舒一口氣,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重返權力中心的場景。他甚至開始盤算著調查組成立後,自己該如何參與其中,重新展現辦案能力。
然而,侯亮平不知道的是,他的舉報信剛一發出,就立即觸發了多重警報。由於涉及金額巨大、人員眾多,中紀委高度重視,立即啟動了應急程序。
而此時,鐘小艾的航班剛剛降落在漢東機場。她這次特意請假來漢東,就是要當麵勸阻侯亮平,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飛機剛一落地,鐘小艾打開手機,就接到了數個未接來電提醒。還沒等她查看,一個來自中紀委同事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小艾,你在哪?出大事了!"同事的聲音急切而緊張,"你老公侯亮平向中紀委實名舉報了漢東一大幫官員,涉及趙家和山水集團的事情!現在整個中紀委都炸鍋了!"
鐘小艾頓時如遭雷擊,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什麼?他...他真的舉報了?"
"千真萬確!"同事說,"舉報材料非常詳細,涉及幾十個官員。現在領導正在開會研究如何處理。小艾,這事鬨大了!趙家那邊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鐘小艾隻覺得天旋地轉,勉強扶住旁邊的欄杆才沒有摔倒。她怎麼也沒想到,侯亮平竟然真的如此衝動,完全不聽勸告。
"這個笨蛋!這個徹頭徹尾的笨蛋!"鐘小艾咬牙切齒地罵道,"他被人當槍使了還不知道!"
掛斷電話後,鐘小艾立即撥打侯亮平的號碼,但對方一直處於關機狀態。顯然,侯亮平發送舉報信後,就切斷了與外界的聯係,可能是為了防止有人乾擾調查。
"完了...全完了..."鐘小艾無力地靠在牆上,心中充滿絕望。她知道,侯亮平這一舉動不僅徹底得罪了趙家,也可能破壞了高層的某種平衡。更重要的是,他很可能已經陷入了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拖著沉重的步伐,鐘小艾走出機場。漢東的天空陰沉沉的,仿佛預示著一場暴風雨的來臨。而她深知,這場風暴的第一個犧牲品,很可能就是她那自作聰明的丈夫。
鐘小艾一路疾馳,徑直闖入省作協那間冷清的副主席辦公室。侯亮平正對著電腦屏幕,臉上還帶著一絲未褪儘的、自以為是的得意。
“侯亮平!”鐘小艾反手摔上門,聲音因憤怒而微微發顫,“你為什麼不聽我的?!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
侯亮平抬起頭,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那點光亮迅速被怨憤取代:“我聽你的?聽你的就像現在這樣,在這個鬼地方混吃等死,被所有人笑話嗎?”他猛地站起來,手指重重戳在桌麵上,“我好不容易拿到證據,做了點實事,你們鐘家是什麼反應?攔著!壓著!就怕我侯亮平立了功,不再需要仰仗你們鐘家的鼻息了是吧?!”
“你混蛋!”鐘小艾氣得臉色發白,“你根本什麼都不懂!那證據是怎麼到你手裡的你想過嗎?那是彆人做的局!就等著你這個自作聰明的往裡麵跳!”
“局?又是局!”侯亮平嗤笑一聲,語氣充滿譏諷,“在你們鐘家人眼裡,我做什麼都是錯的,做什麼都是棋子!我靠自己能力拿到證據,在你眼裡就隻能是彆人施舍的陷阱?鐘小艾,你們家是不是從來就沒看得起我過?”
“正因為看得起你,才不想你被人當槍使,毀了自己!”鐘小艾試圖壓下怒火,聲音卻依舊尖銳,“你現在立刻跟我去想辦法,看能不能撤回…”
“夠了!”侯亮平厲聲打斷她,指著門口,“我的事不用你管!功是我立的,禍我自己擔!用不著你們鐘家再來假惺惺!出去!”
鐘小艾看著眼前這個被憤怒和虛榮衝昏頭腦的男人,隻覺得一陣徹骨的冰涼和無力。她深吸一口氣,所有話都堵在胸口,最終隻化作一個失望至極的眼神。
“侯亮平,你好自為之。”
她轉身離開,重重摔上的門聲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留下侯亮平一人站在原地,胸膛劇烈起伏,臉上交織著不甘與固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