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不再吃些嗎?”
高枝悄聲問,本不打算驚動旁人,但連曉本就注意孩子們和高枝的互動,見溫言吃得少,也沒忍住訓話:“你母親給你夾了好些菜,怎麼不多吃些?”
溫言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輕點頭,“是。”
雖然答應了,但高枝注意到,溫言咀嚼速度很慢,且臉色越吃越白,像是極力隱忍著某種不適一般……
“若是吃飽了,就算了吧。”
高枝覆住溫言的手,小聲說。
溫言眼底泛起一層光亮,“可以嗎?”
“可以的。”
高枝笑了下,見溫汀狼吞虎咽吃了兩碗飯下去,一個勁地揉肚子,便對溫言道:“你要不要帶弟弟去散散步,他吃多了,免得積食。”
溫言感激地用力點頭,同長輩們打過招呼,就拉著溫汀出飯廳。
“阿枝性子倒是溫柔。”
古氏婉聲說:“不過孩子還是得仔細著教養,若是由著他們性子不好好吃飯,也是不行的。”
高枝抿唇,“我看阿言模樣不像是挑食,或許飯前吃了些零嘴,方才也吃了我準備的糕點,我擔心吃多了會積食。”
連曉嗯了聲,“阿枝心細,溫言這孩子是懂事,不過我看這幾日,他吃飯都不太專心,得麻煩你回去後多上點心。”
高枝點頭,“這是自然。”
鄷徹出聲:“外祖父放心,孩子的事,我們都會關照。”
用過午飯便需起程回王府,溫言和溫汀先上了車,溫榆卻躲在連翹背後不肯走。
“想來是阿榆這幾日和阿翹待慣了。”
古氏見小姑娘不肯離開,笑說:“不如先讓她在連家待幾日,待玩夠了,再送回去。”
鄷徹瞧著溫榆,平聲問:“要待在這兒?”
溫榆咬著嘴唇,點點頭,“可以嗎?父親。”
“那你好好的,不要讓長輩們操心。”
鄷徹將小姑娘鬢邊淩亂的碎發撫到耳後,“過兩日父親讓商陸叔父來接你。”
溫榆點頭說好。
高枝知道小姑娘不喜歡她,便也沒多言,隨鄷徹上車後,不料又有人追了出來。
“嫂子。”
車外傳來悅耳女聲。
“我有話想跟你說。”
溫汀正纏著溫言玩高枝送給他們的九連環,沒注意車外動靜。
鄷徹感受到高枝的目光,朝她微微頷首,“你去吧。”
高枝下車,見連翹氣喘籲籲,將手裡拎著的食盒遞過來,“嫂子,這是我做的栗子糕,你拿回去嘗嘗,兄長之前很喜歡吃這個。”
“多謝,辛苦你了,還做了糕點。”高枝忙道謝。
“嫂子彆說見外的話。”
連翹咬著嘴唇,瞥了眼馬車,隨即拉著高枝,“嫂子,溫榆孩子心性,你彆計較。”
“我沒計較,我挺喜歡溫榆的。”
不管連翹信不信,但高枝說的的確是真話,待人走後,高枝徑直上了馬車,見鄷徹認真看孩子們玩鬨,將食盒遞過去。
“連翹做的。”
“嗯,你吃吧。”
鄷徹沒接過去,像是無甚興趣。
“她說這是你愛吃的。”
高枝將栗子糕端出來,嗅到熟悉的香氣,隱約是從記憶深處提取到了一段記憶,“我是不是吃過她做的糕點?
有年我被那王山長罰抄,不許我吃飯,你帶了盤栗子糕給我,和這一盤香味很像。”
鄷徹端著茶水飲了口,沒急著回答,像是在思索有沒有這件事。
溫汀也被吸引過來,撚了塊栗子糕放嘴裡,八卦的眼神落在高枝和鄷徹身上。
“父親和娘親之前是同窗嗎?”
高枝分神朝溫汀點了下頭。
“父親那時候就喜歡娘親了嗎?”
“咳咳……”
鄷徹被茶水嗆住,白皙麵頰跟著浮現些許酡紅,拍了下溫汀的腦袋,訓話:“不許…胡說。”
高枝挑了下眉頭,撚起糕點遞給溫言,小家夥搖了搖頭,示意還沒消化,她便轉而送進嘴裡,才慢悠悠替鄷徹解圍。
“你父親在書院時,隻顧著讀書,可不像你這小家夥滿腦袋的小心思。”
溫汀吐了下舌頭,抓住高枝的衣袖蹭了蹭,像是撒嬌。
鄷徹袖底的手緩緩攥緊,在高枝哄溫汀的時候,時不時看人一眼,最後忍無可忍,將小家夥給拎到一旁,“大人說話,小孩兒不許插嘴,和你哥哥玩去。”
高枝瞥了眼男人,對方抿緊了唇,像是不太高興。
“方才你怎麼不下車?”
鄷徹淡聲:“連翹找的是你,並不是我。”
“那我方才問的問題呢?”
高枝好奇,“當年你帶給我的那盒栗子糕,是連翹做的?”
“…時間太久,記不清了。”
鄷徹移開眼。
【阿枝的記性怎麼這般好……】
高枝眼皮子一跳。
【不過…這樣是不是能證明,我在她的記憶中…也占了很大一部分的位置呢……】
男人的心聲都小心翼翼,似是竊喜,又似滿足。
那俊容微微低垂著,耳尖悄無聲息泛著紅意。
高枝隻覺驚奇。
原來鄷徹還有如此多…她不了解的一麵。
著實是…很有意思。
回府後,高枝安置好兩個孩子的住處,鄷徹回書房處理政務,到了用晚飯的時辰,商陸過來傳話。
“王妃,主子說今夜開始,就在書房住下了。”
高枝溫言一愣。
雖然新婚夜鄷徹就放了話,一年之期,若兩人相處不合適就分開。
這期間,他都不讓她碰。
但沒想到,兩人這麼快就要正式分房。
和鄷徹分開這件事,高枝可沒有想過。
什麼一年之約,一個人做出的約定,可不算是約定。
高枝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過答應這樁事。
鄷徹心裡有她,前世為她做了諸多,甚至殉了她。
若她還和他分開,那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
世上哪裡還有比他待她更專情之人。
不過眼下她看得出,他心裡還有包袱沒放下。
無妨。
既然成了婚,她就等得起。
更闌人靜,高枝沐浴完從淨室出來。
回來後她思忖許久,總覺得溫言用午飯的狀態不對勁,既然當了人後母,自然得負起做母親的責任,故而正打算讓蟬衣去兩個孩子院裡傳話,明日過來用午飯。
不料繞過屏風,就瞧見男人坐在輪椅上,手裡端著本書,聽到她的腳步聲抬起臉來。
隻是視線落在她身上單薄的月白紗裙時,瞳仁收縮了幾下,急忙低下頭去,耳根子迅速燙了起來。
“你怎麼來了?”
高枝怔住,“不是說去書房睡?”
鄷徹背脊僵硬,攥著椅把手,將臉偏到另一旁,“我…有話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