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術皺眉,想起三個孩子的身世,主子並未容許他們將實情告訴高枝,隻能挑著能說的來。
“一年前,我們的人勝券在握,眼看著就要大敗遼人,可不知為何,遼人竟發現軍營囤積糧草之地,火燒之,
沒了糧草,將士們很艱難,遼人最後一次襲城,主子拚儘全力保護百姓,擊退遼人,重傷昏死過去,
屬下等人找到主子的時候,他的腿已經…站不起來了,太原城中忽然散布出主子棄城而逃的消息,
吾等想歸城之際,卻有眾多刺客追殺阻撓,我們回不去,主子重傷,還帶著三個孩子,隻能躲藏一年,
期間朱家帶兵趕到,擊退大遼,我們身上沒有盤纏,實在是…窘迫,主子節衣縮食,將食物讓給孩子們,風餐露宿,
被追殺時,腿骨多次斷裂,大夫曾言,若當時早早治療,不會到如今這一步。”
從蒼術口中,聽到更詳細的情況後,高枝不免倒吸了一口涼氣。
蒼術瞧高枝眼睛都紅了,小聲說:“王妃彆難受,如今主子回京了,懷安王府基業深厚,主子和孩子們再也不會吃苦,
官家也是體恤主子的,光是大婚的賞賜,就數不勝數。”
高枝聽到這些,沉重心情並未緩解。
倘若…倘若她早就知道,興許能助他。
不至於如此潦倒……
入夜後,高枝盯著小廚房給溫言做了些清淡菜肴,比起基本沒動的午飯,溫言晚飯吃得多了些,但比起同樣年紀的孩子,食量還是小。
擔心人夜裡會餓,高枝吩咐百合做了些對脾胃好的大耐糕,送去給溫言和溫汀,不免想起白日裡瞧見鄷徹那受傷的眼神。
她心裡總放不下。
於是拎著多出來的糕點,又去了鄷徹的書房。
仍是燭火通明,映出男人端正坐姿,頭略疲倦地靠在椅背上。
高枝入屋後,真切感受到對方周身縈繞的落寞。
“怎麼過來了?”
鄷徹沒聽到傳報,待腳步聲靠近才將闔上的眼睜開,見燭火輝映下女子顰蹙眉眼,啞聲問:“遇到什麼事了嗎?”
分明心頭難受得很,反而過來問她有沒有事。
“是我想問你。”
高枝走過去,“鄷徹,你有事嗎?”
鄷徹一愣,許是太久沒人用這樣的語氣和距離關心他,一時間,喉嚨哽塞,不知該回答什麼。
“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
高枝委婉道:“言兒這孩子懂事,許多事情瞞著你,也是不想讓你擔心,他很重視你這個父親,也想替你分擔。”
“我知道,言兒很懂事,反而是我。”
鄷徹苦澀扯動嘴角,“我太疏忽了他。”
“怎麼會是你的錯呢。”
高枝搖頭,“鄷徹,你帶著他們逃亡,力所能及給他們活下去的希望,你怎麼能責怪自己。”
“是我不夠細心。”
鄷徹猶記潛入太原城中,幾個孩子趴在嫂子屍身上哭泣。
嫂子一封血書托孤,溫大哥臨死前的囑托,曆曆在目。
他晚了一步,沒有挽救嫂子的性命,從那刻起就發誓要照顧好幾個孩子。
【終究是我…太無用了。】
【為何沒早些發現……】
“鄷徹。”
男人抬首,卻覺額心一疼。
高枝附身撐在桌案上,彈了下他的額頭,是提醒:“世上沒有人一生下來就會做父母。”
他微微一愣。
“孩子雖年幼無知,可父親也是第一次當父親,豈能樣樣周全。”
高枝眸底柔和瀲灩,引鄷徹心尖顫了顫。
“所以彆自責,一個好父親,是陪著孩子一塊長大的。”
鄷徹神色呈現出些許茫然和無措,倒和高枝記憶中的少年人有些相似了,麵上總是波瀾不驚的人,心底實也易脆弱,也有希望人保護的時候。
他平日裡再如何逞強,再如何優越,終究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而他所經曆的,已比同齡的年輕人多了太多。
“我也是第一次當母親。”
高枝揚起唇角,俯身抱住男人。
“我們一起保護孩子,一起長大吧。”
鄷徹被女子柔軟懷抱包裹住,馨香流連在他鼻息之間,予他安全感,也引得他血脈沸騰,身軀僵硬起來。
【阿枝…這是什麼意思?】
【一起陪孩子長大,要許久許久……】
【她是想要…和我長久待在一起嗎?】
【這是…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