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禦摩挲著手中的木片,那裡記載的方位,他早已去過——那地方位於北境絕域與東海交界處的入海口。
當他循著坐標抵達那片海域時,隻見滔天巨浪中矗立著一座孤島。島上荒蕪一片,寸草不生,唯有嶙峋的黑色礁石在永不停歇的暴風雨中沉默佇立。
霍禦在那座荒島上停留了整整七日。期間,他翻遍了每一寸礁石,探查過海底千丈,然而除了永不停歇的狂風暴雨。
然而,除了那永不停歇的狂風暴雨,島上確實空無一物——沒有秘境的入口,沒有陣法的痕跡,甚至連最微弱的禁製波動都未曾察覺。
這裡似乎隻是一處被人遺忘、被時間塵封的荒蕪之地。
一無所獲之後,霍禦回到了第一峰,恰好遇到了在主殿之外靜候多時的左護法。龍煜城仍在閉關之中,霍禦左右無事,便索性聽取了左護法的彙報。
此刻,霍禦的目光再次垂落在手中的木片上,眼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神色。
這塊木片所標注的地點,絕不可能隻是一處尋常的荒島。除非是那人刻意戲耍於他——但這個可能性幾乎微乎其微。
那人雖然話語間流露出一種難掩的疲態,但在與霍禦相談之時,卻並無一句虛言。
尤其是臨彆之際,青年談及“答案”二字時,眼中那種已經洞悉了某種真相之人望向仍未發現真相者的憐憫與羨豔,絕非作偽。
那麼,剩下的可能性便隻有兩個:
一是時機未到,那處秘密之地尚需等待某個特定的時刻才會顯現;
二是其需要特殊的開啟方式——或者說,需要特定的人。
在霍禦沉思之際,一道熟悉的氣息波動自殿外傳來——龍煜城出關了。
每當兩人同處第一峰之時,霍禦那種對龍煜城的玄妙的感應便格外清晰。
比如現在,霍禦就能感知到對方此刻正站在閉關的側殿門口,與正準備離開的左護法簡短交談後,徑直朝著玄穹殿的方向而來。
霍禦掌心一翻,那片看似平平無奇的木片便悄然沒入袖中,抬眸的瞬間,恰好對上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睛。
殿門外,黑衣青年逆光而立,晨光如金紗般輕柔地披灑在他修長的身影之上,為他鍍上一層金邊。
龍煜城的長發隨意束起,發梢還帶著在蓮池中沾染的靈霧,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暈,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眸此刻微微睜大,眼底的驚豔之色如池中漣漪般層層蕩開。
怔怔地與霍禦對視了片刻,龍煜城似乎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在開口之前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沒想到師兄家徒四壁的洞府之外,竟藏著這樣的地方!”
他的聲音比平日低沉了幾分,尾音卻微微上揚,帶著掩飾不住的驚歎。
霍禦看著青年的目光有些不舍地自他臉上移開,轉而打量起殿內的陳設——從穹頂盤旋的九龍浮雕,到四周肅穆的青銅燈柱,裝模作樣地點頭沉吟,也不知到底看懂了什麼。
“這大殿,倒是氣派非凡。”
黑衣青年信步走來,指尖輕輕拂過燈柱上繁複而精美的紋路,煞有介事地點評道:
“氣派得都不像師兄的風格了,看這燭台……”
霍禦眸光微動,自龍煜城出現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便全然凝聚於那一人身上,自然未曾遺漏那雙眼睛在瞥見他時,所綻放出的無法掩飾的驚豔光彩。
此刻,望著青年搜腸刮肚地找詞試圖轉移話題的模樣,霍禦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指節輕叩掌下的螭首浮雕。
龍煜城話還未說完,忽覺眼前一花,眼前景物瞬息變換。等回過神來,已跨坐在霍禦膝上,一低頭,便直直地撞進了那雙含著淡淡笑意的墨色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