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間的彈幕已經炸成一片,密密麻麻的字塊幾乎吞噬了整個屏幕。各種猜測和驚呼海嘯般翻滾而過,在線人數瘋狂跳動。
葉開仰麵躺倒在地,胸口劇烈起伏。
他雙眼緊閉,嘴角卻扯出一絲極苦極嘲的弧度。
聲音斷斷續續,卻帶著一股寂寥:
“嗬……記不起來了?”
譚行死死盯著他,沒吭聲,指節卻捏得發白。
“想聽嗎?”葉開啞聲問。
“說!”
譚行聲音沉:
“打贏你,不就是為了讓你開口!”
葉開低低地笑了一下,那笑聲裡浸滿了無儘的無奈和一種塵埃落定的認命:
“我是個孤兒。沒來曆,沒姓名,連生日都是孤兒院裡隨便挑了個晴天胡亂填的。”
“被那對‘叔叔嬸嬸’從孤兒院領走那天……我真以為我有家了。”
“多天真?”
“後來才知道,他們接我,不過是為了聯邦每月發放的那份孤兒補助金。”
“我就是個工具,一個不值得被愛、隻配被榨乾最後一點利用價值的廢物。”
“我拚命討好他們,做事不敢出一絲差錯。”
“可換來的是什麼?是動不動就抽下來的皮帶!是永無止境的‘賠錢貨’、‘怎麼不死在外麵’!”
“但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因為他們是我僅有的‘家人’了啊。”
“我總騙自己,再乖一點,再有用一點,他們或許……就會對我笑一笑了吧?”
“但現實從來殘忍。”
“他們吃魚吃肉,滿桌熱菜……我從不敢上桌。”
“我的飯,永遠是他們吃剩的、甚至餿冷的殘渣,有時候,還不如隔壁家養的狗食。”
“我告訴自己:認命吧葉開,有家總比沒有好,凍死餓死街頭強,對不對?”
“可饑餓和寒冷……從來不由人選擇。”
“我試過哀求:‘能不能……給我一口熱的?就一口……’”
“換來的隻有更毒的打和吼罵:‘滾!討債鬼!你也配!’”
“每一次……我都真的覺得,是我不配吃,不配活。”
“你見過冬天縮在街角、連一床完整被子都沒有的人嗎?”
“那就是我。”
“衣服破爛,鞋底穿洞,冷得骨頭都在發抖的時候……我隻能蜷起來,向天祈禱,向神明祈求,甚至向域外邪魔跪拜...”
“我說,誰救我……我把靈魂賣給他都行。”
“直到那一天,我又一次被他們用棍子打出門,倒在巷子的風雪裡,以為自己終於要凍死在這個夜晚了。”
“然後……”
“你來了。”
“譚行,是你踹開了巷口的垃圾箱,是你朝我伸出手,是你看著我的眼睛問我……
“‘葉開!你狗日的沒事吧?’”
“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我也配有一個名字,我也算是一個人,也有人……能看得見我。”
“我人生中抓住的第一道光……是你他媽給我的!”
譚行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
葉開話語裡那赤裸裸的絕望和卑微到極致的感激,像一把生鏽的鈍刀,在他的心口反複割鋸,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你……”
譚行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那句“你狗日的沒事吧”隻是他隨口一說,帶著獨屬於那個年紀的、彆扭的關心。
他從未想過,這樣一句話,竟成了對方生命中的光。
“所以呢?”
譚行的聲音不自覺地放低了,甚至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這跟你後來不告而彆,和他媽追著我找我麻煩有什麼關係!?”
“不告而彆?”
葉開猛地睜開眼,那雙原本寂寥的眸子裡驟然爆發出強烈的痛苦和譏諷:
“譚行,你問我為什麼不告而彆?”
他掙紮著想坐起來,卻又無力地跌回去,隻能側過頭,用儘最後力氣死死盯著譚行。
“初中畢業,體能測試。我情緒激動,當眾覺醒了這該死的‘屍骨脈’。”
葉開的語氣變得異常平板,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卻更令人心悸:
“骨頭……刺破了我的皮膚,白森森的,沾著血。
所有人,老師,同學,包括我那對好‘叔嬸’,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怪物,一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肮臟的邪魔。”
“他們尖叫,逃跑,嘔吐。叔叔用掃把把我打出門,嬸嬸哭著說我會帶來厄運,讓我永遠彆再回去,彆玷汙了他們的家門。”
“那一刻,全世界都拋棄了我。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譚行!”
葉開的聲音驟然拔高,積壓了無數年的委屈和憤怒轟然爆發:
“畢業放假後,我拖著這身骨頭,一次又一次跑去你家找你!可你家的門永遠鎖著!!敲不開!沒人應!”
“我還能怎麼想?”
葉開的眼眶紅了,卻倔強地沒有一滴眼淚流出,隻有一片血絲:
“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消失了,消失得乾乾淨淨!連同你給我的那一點光,也他媽的徹底熄滅了!”
“我隻能告訴自己,看啊葉開,連譚行也嫌棄你了。連你最後的光……都覺得你是個惡心的怪物,所以躲起來了,不要你了,對不對?!”
最後一句“對不對”,葉開幾乎是傾儘全身力氣嘶吼出來的,聲音撕裂在風裡,帶著令人心顫的絕望。
譚行臉上的血色褪得乾乾淨淨,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不……不是這樣……”
譚行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那時候……我爸犧牲了。家裡頂梁柱沒了,我媽受不了打擊直接病倒,弟弟還小…我那段日子一直住在醫院照顧我媽,家根本沒人!…”
“我必須立刻接過我爸的擔子,我必須去荒野‘拾荒’,才能掙到錢養活一家人……我根本……我根本沒機會告訴你……”
他的話語淩亂,卻拚湊出一個與葉開認知截然相反的的真相。
“我....我根本不知道你去找過我!後來我媽病情穩定了點,我們才搬回家,我也立刻去找你了!
可你叔叔嬸嬸早就搬走了,鄰居說他們嫌晦氣,帶著聯邦發的最後一筆撫恤金跑了!我以為……”
譚行的聲音越來越低,充滿了苦澀和巨大的自嘲。
“我以為你覺醒了強大的武骨,終於擺脫了那對人渣,也……也看不起我這個資質平庸、還得在泥地裡刨食的朋友了……”
他看向地上狼狽不堪的葉開,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震驚和一種近乎荒唐的痛楚。
直播間徹底瘋了!
彈幕不再是猜測和驚呼,而是變成了海嘯般的共情和憤怒。
【譚行是為了家計去冒險!他不知道啊!他才多大!】
【15歲就去荒野拾荒?!這他媽是什麼狠人?!】
【葉開太慘了……被全世界拋棄的時候,唯一的光還‘消失’了……這擱誰誰不黑化啊!】
【那對狗男女叔嬸給我死!!!地址有沒有!人肉他們!】
【屍骨脈吃你家大米了?憑什麼歧視特殊血脈覺醒者!】
【命運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