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次,譚行做出了一個完全超出“常理”和“程序”的舉動!
他竟不閃不避,隻是微微側身,任由那複刻的血浮屠刀尖“噗嗤”一聲,狠狠刺穿了他的左肩胛!鮮血瞬間飆射!
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一黑,但他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就在刀鋒入體的瞬間,血色人形的動作因為“命中”而產生了一絲極其細微的、符合“程序邏輯”的遲滯......
它正在判斷目標受傷後的狀態,並準備銜接下一招“程序”內的追擊動作。
而這微不足道的遲滯,就是譚行用重傷換來的、唯一的生機!
“就是現在!給老子死!!”
譚行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壓榨出丹田氣海內最後所有的內氣,不顧一切地灌注到右手的血浮屠之中!
刀身嗡鳴,其上纏繞的血絲驟然亮起,仿佛活了過來,散發出驚人的嗜血渴望!
他沒有選擇任何精妙的招式,因為任何精妙的招式都在對方的“複刻”範圍內。
他選擇的,是最簡單、最直接、最野蠻、最沒有性價比、也是最出乎“程序”預料的....以傷換命!
同時右手長刀自下而上,以一往無前的決死之勢,悍然劈斬!
以傷換命!以命搏命!
這充滿了街頭鬥毆般悍勇和瘋狂的打法,顯然超出了那血色人形那基於“複刻”的戰鬥邏輯的預判!
血色人形眼中的血光似乎波動了一下,它那完美的“程序”似乎無法立刻計算出該如何應對這種純粹依靠意誌和本能、毫無“技巧”可言的亡命一擊!
它的動作,出現了那麼一刹那的……卡頓!
噗嗤!
就是這一刹那!
譚行反撩的血浮屠,以一種極其刁鑽的角度,精準無比地狠狠斬入了血色人形的脖頸!
沒有遇到絲毫阻礙!仿佛切過了一片虛無的血光!
血色人形的動作驟然僵住。
它眼中的血光劇烈閃爍,明滅不定,似乎充滿了無法理解的情緒。
它低頭,看了一眼切入自己脖頸的血浮屠,又看向眼前渾身浴血、麵目猙獰、眼神卻亮得嚇人的譚行。
下一秒...
嘩啦!
整個複製體如同一個被戳破的血色氣泡,驟然崩潰瓦解,重新化作漫天粘稠的暗紅血光,隨即迅速消散、湮滅,仿佛從未存在過。
隻有那柄複刻的“血浮屠”當啷一聲掉在地上,也化作一縷青煙消失。
噗通!
血色人形消失的瞬間,譚行也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地,用血浮屠拄著地麵才沒有完全倒下。
他左肩那個恐怖的貫穿傷鮮血汩汩湧出,身上其他傷口也在火辣辣地疼,內氣徹底枯竭,眼前陣陣發黑,虛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
他贏了。
贏得極其慘烈,幾乎去了半條命。
不是靠更強的實力,而是靠以重傷為代價創造的戰機,靠對敵人本質的敏銳洞察,以及最後那超越技巧、純粹依靠意誌和搏命勇悍的決死一擊!
石室內,再次恢複了死寂。
祭壇上那座眉心裂開的雕像依舊矗立,裂縫中不再有血光溢出,仿佛陷入了沉寂。
隻有譚行粗重如同風箱般的喘息聲,以及鮮血滴落在地麵的“嗒…嗒…”聲,格外清晰。
他艱難地抬起頭,看向昏迷的林東,又看向那詭異的祭壇和雕像,眼中充滿了極致疲憊後的餘悸和深深的忌憚。
這鬼地方,太邪門了!
必須立刻離開!
就譚行還來不及喘上一口粗氣,甚至沒能稍微壓製一下體內翻江倒海般的劇痛,那股冰冷、漠然、至高無上的恐怖注視感,竟如同跗骨之蛆,再次憑空降臨,死死鎖定了他!
“操!沒完沒了?!”
譚行心中頓時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和憋屈,幾乎要罵出聲來。
他此刻的狀態差到了極點,經脈如同斷裂般灼痛,內氣十不存一,全身骨頭像散了架,連動一根手指都艱難無比,純粹是靠意誌強撐著。
這種狀態下,彆說再來一個更強的血色人形,就是一頭普通的血爪山魈,恐怕都能輕易結果了他。
這鬼地方,根本就是不給人留活路!
他的目光艱難地轉向祭壇方向,瞳孔驟然一縮。
果然!
那尊詭異的黃銅雕像眉心,剛剛裂開的裂紋再次浮現,而且蔓延得更加深!
比之前濃鬱數倍、幾乎化為實質粘稠血光的殺戮氣息瘋狂湧出,再次於祭壇之上凝聚、塑形……
眨眼間,又一道人形血影站了起來。
它步伐沉穩,每一步踏出,周身縈繞的血色能量便凝實一分,散發出的威壓節節攀升,遠超剛才被譚行拚死的那一個!
這股力量,讓譚行僅僅是感受到,就感到無邊的壓迫!
血光流轉,逐漸勾勒出輪廓.....依舊是他的模樣,但這一次,這個“譚行”的眼神更加冰冷空洞,周身沸騰的血煞之氣幾乎形成了肉眼可見的扭曲力場,帶著令人徹底絕望的壓迫感,一步步逼近。
看著這個氣息恐怖了數倍、正一步步逼近的“自己”,譚行嘴角牽扯出一絲極度無力的苦笑。
掙紮了這麼久,拚得油儘燈枯,終究還是一場空。
看來,今天是真的要栽在這裡了。
他目光掃過身旁依舊昏迷不醒、對危機毫無所覺的林東,譚行喉嚨裡滾出一聲沙啞至極的苦澀低語:
“對不住了,老林……這次,哥們兒可能頂不住了……”
然而,就在那血色人影即將踏入最後攻擊距離的刹那.....
譚行眼底那絲苦澀與無力,猛地被一股極其凶戾的狠厲所取代!
像瀕死的野獸亮出的最後獠牙!
“他媽的……想收老子的命?!”
他不知從哪壓榨出最後一絲氣力,發出一聲嘶啞卻異常猙獰的怒吼,猛地搖晃著站了起來!
身形搖搖欲墜,卻帶著一股絕不跪著死的悍勇!
“來啊!!”
他死死盯住那個血色人形,眼中燃燒的不是希望,而是最純粹的瘋狂!
“就算死,老子也得砍碎你!”
話音未落,他竟強撐著身體,主動提刀衝了上去。
然而,實力的鴻溝,絕非僅憑意誌便能跨越。
麵對譚行這虛弱不堪、破綻百出的衝擊,血色人形那雙漠然的赤瞳中毫無波瀾。
它隻是簡單地抬手。
第一刀,快如血色閃電,精準無比地劈在譚行的刀柄上!
“鏘!”
一股無法抵禦的巨力傳來,譚行虎口徹底崩裂,鮮血飆射,手中的血浮屠再也握持不住,哀鳴著脫手飛出,當啷一聲砸落在遠處。
緊接著,是第二刀!
複刻體手腕翻轉,那柄散發著濃鬱不祥血光的仿製長刀,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猩紅弧線,帶著令人窒息的可怖厲嘯,直直劈向譚行麵門!
刀未至,那淩厲的刀風已然刺得他眉心欲裂!
死亡的感覺,從未如此清晰。
譚行的瞳孔之中,瞬間被那不斷放大的血色刀光所充斥。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變得緩慢。
他沒有閉眼等死,反而猛地瞪大了眼睛,眼眶幾乎皸裂!
任由那死亡的刀光倒映在他漆黑的瞳仁最深處。
他的眼神裡,沒有恐懼,沒有膽怯,隻剩下最純粹的不甘!
不甘心就此倒下!不甘心死在這詭異的祭壇!不甘心以這種可笑的方式,死在一個模仿自己的鬼東西手裡!
還有老林……還沒把這家夥安全帶出去……
那股強烈到極致的不甘,在他心間瘋狂激蕩!
就在那血色刀光即將撕裂譚行眉心、甚至能感受到刀刃冰冷觸感的千鈞一發之際....
異變陡生!
那道淩厲無匹的血色刀芒,竟毫無征兆地驟然停滯,隨即如同風中殘燭般無聲無息地崩碎、分解,化作無數細碎猩紅的光點,紛紛揚揚地消散在空氣中。
不僅如此!
連同那尊散發著恐怖氣息、即將完成殺戮的血色人形,也從揮刀的手臂開始,迅速變得透明、虛化,最終整個身軀都徹底瓦解,還原成最純粹的血色光點,徹底湮滅。
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致命的危機,來得突兀,去得更是詭異!
“呃……”
譚行緊繃到極致的心神猛地一鬆,那口強提著的、支撐他不倒下的氣瞬間泄去。
他雙腿一軟,“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整個人如同剛從血海裡撈出來,渾身浴血,大汗淋漓,隻剩下劇烈起伏的胸膛和劇烈喘息。
就在他心神恍惚、幾乎要虛脫昏迷的刹那.....
嗡!
那股熟悉的被注視感,再次浮現在心頭!
但這一次,感覺截然不同!
如果說之前的注視,是至高無上的漠然,是看待螻蟻般的冰冷,是純粹毀滅意誌的投射。
而此刻……
這道“目光”依舊強大、深邃、不可測度,卻隱隱約約地……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
那情緒細微卻清晰,那是一種仿佛欣賞了一場精彩戲劇、或是看到了某種有趣事物後產生的……玩味般的愉悅感!
這絲情緒的出現,非但沒讓譚行感到絲毫安心,反而讓他從頭到腳升起一股比麵對死亡時更加徹骨的寒意!
祂……在愉悅什麼?
.....
那股帶著詭異愉悅感的注視,如同它出現時一樣突兀,倏忽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
然而,這短暫的抽離,卻成了壓垮譚行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直緊繃到極限的意誌驟然鬆懈,強烈的虛弱感和排山倒海般的劇痛瞬間吞噬了他殘存的意識。
他眼前猛地一黑,最後映入眼簾的,是祭壇上空兀自飄散的零星血光,以及身下越來越近的地麵。
下一刻,他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如同失去了所有提線的木偶,向前重重栽倒,徹底暈死過去,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
石室內,重歸死寂。
隻有祭壇上那尊黃銅雕像,沉默而肅穆,其上的血色光芒如同呼吸般明滅不定,悄然流轉,仿佛在默默品味著剛才那場血腥的“獻禮”。
而昏迷的譚行與林東,如同兩具被遺忘的祭品,靜靜地躺在冰冷的石地上,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