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頭狼嘯月。
仿佛被這聲咆哮點燃,馬乙雄、卓勝、雷濤、穀厲軒……就連素來沉穩如山的蔣門神,風度翩翩的張玄真,也再抑製不住胸腔中奔湧的情緒,紛紛仰首長嘯!
聲聲怒吼彙聚在一起,如同群狼在撕碎惡虎後,向天地宣告勝利的嗥叫!
悲壯、狂放、而又充滿了新生的力量!
卓彆林.....伏誅!
至此,盤踞北疆多年、惡貫滿盈的彌撒邪教,其核心力量被連根拔起,徹底土崩瓦解!
這位縱橫北疆數十載,一手將邪教觸角滲透進邊疆各處,在教內地位尊崇的八大執事之一,恐怕至死都無法相信,自己會栽在這裡,栽得如此徹底,如此諷刺!
為了這場正對北疆所有天才的所謂“神恩沐浴”計劃,他苦心布局,聯合了在北原道活動的另外三大執事.....“劇毒之牙”、“晦暗之牙”、“暴虐之牙”,幾乎傾儘在北疆的底蘊,誌在必得!
然而最終,四大執事及其麾下精銳,儘數折戟沉沙,將性命永遠留在了這片他們意圖染指的土地上!
經此一役,彌撒邪教元氣大傷,八大執事折損近半,堪稱傷筋動骨,數十年苦心經營付諸東流!
而最具有宿命諷刺意味的是,導致這滿盤皆輸的致命源頭,竟源自於那個被他視為棋子、以為早已徹底掌控的弱齡少女——柳寒汐!
他自詡算儘人心,玩弄人性,最終卻算錯了一個年僅十幾歲的少女的決絕意誌!
這讓他至死都感覺到荒謬和難以理解!
譚行拎著卓彆林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任由汙血浸染手腕,轉身便朝著雲頂天宮的方向疾馳而去,沒有半分停留。
他不需要解釋,身後的馬乙雄、卓勝、蔣門神等人對視一眼,瞬間便明白了他的意圖。
無需言語,一道道身影如同默契的狼群,緊隨著譚行,掠過滿目瘡痍的戰場,衝向那片承載著最後悲壯與犧牲的廢墟。
眾人速度極快,不多時便回到了那間破碎的包廂外。
硝煙尚未完全散去,血腥氣混雜著塵土味依舊彌漫在空氣中。
就在柳寒汐隕落的那片斷壁殘垣前,一個纖細瘦小的身影,正強忍著巨大的悲痛,肩膀無法抑製地微微顫抖,用那雙尚顯稚嫩的手,極其小心的收斂著柳寒汐殘破的遺體。
正是柳寒汐的妹妹,柳寒潮。
數小時前,她還滿心歡喜地拎著母親精心準備的飯菜,想去醫院給療傷的姐姐一個驚喜。
推開空蕩蕩的病房門,迎接她的隻有枕邊一封姐姐的絕筆信。
信中字裡行間那股決絕的意味,讓她心頭莫名一緊。
還不等她細想,房間電視裡插播的緊急新聞如同冰水澆頭....雲頂天宮遭遇恐怖襲擊,畫麵晃動中,那道她無比熟悉的的決絕身影一閃而過!
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恐慌湧現在她心頭。
她丟下飯盒,像瘋了一樣衝出醫院,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找到姐姐!
當她不顧一切、跌跌撞撞地趕到雲頂天宮時,眼前的景象宛若地獄。
警備司車輛閃爍的刺眼藍光撕裂夜幕,探員們麵色凝重地收斂著橫七豎八、形狀可怖的屍體。
而她目光穿過混亂的人群,最終死死定格在廢墟中央.....那裡靜靜躺著的,正是她的姐姐柳寒汐,卻已是一具殘缺不全、冰冷僵硬的軀殼。
世界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聲音和顏色。
少女臉上瞬間褪儘血色,淚水無聲奔湧,但她沒有癱軟倒地,而是用一種近乎本能地、搖搖晃晃地走了過去。
她小心地將散落在地的每一根黑色玄翼羽毛拾起,用自己尚且乾淨的衣角細細擦拭,仿佛在嗬護世間最珍貴的瑰寶。
麵對那觸目驚心的殘肢斷骸,她沒有尖叫,沒有退縮,隻有無邊無際的心痛和一種遠超年齡的執拗,她要將姐姐拚湊完整,帶她回家。
譚行的腳步放輕,緩緩走到近前。
他高大的身影投下陰影,柳寒潮抬起頭,通紅的雙眼先是茫然,隨即聚焦在譚行手中那顆猙獰的頭顱上。
那一刻,少女眼中的悲傷如同決堤的洪水,徹底淹沒了其他所有情緒。
譚行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將卓彆林的頭顱輕輕放在柳寒汐的遺體前,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的獻祭。
“你姐姐……的仇……報了。”
譚行的聲音沙啞低沉,卻帶著千鈞之重。
這句話,如同擊碎了柳寒潮最後強撐的防線。
她再也抑製不住,猛地抱住姐姐冰冷的殘軀,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嚎啕大哭起來!
積蓄的悲傷,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姐姐!你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嗎?!”
她對著柳寒汐那蒼白卻帶著釋然笑意的臉龐哭喊:
“譚行大哥他們……替你報仇了!那個害你的惡人……他死了!”
她的哭喊聲在廢墟中回蕩,令人心碎。
身後,馬乙雄、慕容玄、卓勝等人也已趕到,齊齊停下腳步,沉默地圍攏過來。
他們看著那個在巨大悲痛中依然堅持為姐姐整理遺容的瘦小身影,每一個人都感覺胸口像是被巨石死死壓住,沉悶得幾乎無法呼吸,唯有眼中燃燒的火焰,證明著他們內心的澎湃。
譚行緩緩蹲下身,凝視著柳寒汐臉上那抹凝固的、仿佛解脫又帶著一絲釋然的笑意。
他伸出沾滿血汙的手,從懷中取出那枚因激戰而微微彎折的黑色翎羽。
指尖有些發顫,卻仍穩穩地、極輕地將它放在她已不再起伏的心口。
那枚翎羽,曾是她翱翔天際的象征,如今,成了她壯烈結局最悲愴的見證,也承載了生者無儘的敬意與承諾。
“安心吧。”
譚行的聲音嘶啞,卻字字如鐵,既是對逝者的告慰,更是對生者的宣告:
“你的那份,我們替你走。長城,我們會去!異族,我們會殺!武運,必將昌隆!”
話音未落,他已豁然起身,右拳如錘,重重叩擊在左胸之上!
“咚!”
一聲悶響,如同戰鼓擂動!
下一瞬......
“咚!咚!咚!咚!”
回應他的,是整齊劃一、沉重如擂戰鼓的悶響!
馬乙雄、卓勝、雷濤、蔣門神……所有在場少年,無論出身、性情,此刻心意相通,動作整齊劃一!
此刻的他們皆以右拳重重叩擊左胸!
這是長城防線永遠廝殺在一線,被尊稱為“日遊神”的異域巡遊之間,對犧牲的戰友最崇高的敬禮和最血性的承諾!
無需任何言語,這個動作本身便宣告:其犧牲已被銘記,其誌將由生者繼承,其魂,永鑄長城!
這鐵血的一幕,讓痛哭的柳寒潮猛地止住了哭聲,她抬起朦朧的淚眼,怔怔地望著這群渾身浴血、眼神卻如星辰般燃燒的少年。
那股肅殺而莊嚴的氣息,狠狠撞入了她的心底。
就連隨後悄然趕至的裘霸天、陳北鬥等強者,在看到這整齊劃一、重於山嶽的“拳禮”時,腳步也不由得為之一頓。
幾位前輩眼中精光閃動,臉上肅穆的神情中,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欣慰與沉重。
他們深知,經此一役,一種超越生死的紐帶,已在這血與火中悄然鑄成。
那是用鮮血和犧牲澆灌出的無形聯係,也是長城薪火相傳的根骨!
這是那異域戰場上每位戰士都要經曆的一環,犧牲,責任,擔當.....這群少年,正以驚人速度,扛起了本不該屬於他們這個年紀的重擔。
裘霸天大步上前,目光掃過卓彆林的頭顱,掠過柳寒汐安詳的遺容,最終定格在少年們依舊緊握的右拳上。
“長城之禮,重於性命。”
他聲音低沉,卻帶著千鈞之力:
“你們今日以此禮相送,很好。”
他旋即看向仍處於震撼中的柳寒潮,語氣斬釘截鐵:
“小丫頭,看清楚,記牢了!這就是你姐姐走過的路,守護的東西!
悲傷救不活逝人,眼淚洗不儘仇恨!你要做的,是帶著你姐姐的那一份,好好地、精彩地活下去!
柳寒潮用力抹去臉上淚水泥汙,仰頭看向譚行,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
“譚行哥,心裡像被刀割一樣疼的時候……我該怎麼辦??”
譚行凝視著她,回答沒有半分猶豫:
“不說!”
“那……要是疼得受不了呢?”少女追問,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幾乎見血。
“忍著!”
譚行聲音淡漠,不帶半分溫度。
“我明白了!”
柳寒潮重重點頭,再次看向姐姐時,那雙淚眼之中,悲傷未褪,卻已燃起一種近乎執拗的堅定。
她緩緩挺直脊梁,對著姐姐遺體,一字一句,宛如立誓:
“姐姐,從今天起,我會帶著你的‘玄翼’之名,走完你未走完的路,看儘你沒看過的風景……請你看著我,也保佑我!”
風卷起塵沙,幾片黑色的殘羽被氣流托起,在空中飄旋。
柳寒潮淚眼模糊間,仿佛看見那飛舞的翎羽之中,姐姐正回眸對她微笑,身影漸淡,化作長風,仿佛正朝著她心心念念的、那片需要以生命守護的異域長城,決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