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轉過身,故意拔高音量來掩飾嗓音裡還未褪儘的沙啞。
“咳……媽的,這劣質香,灰真大!嗆得老子眼淚都出來了!改天非得換好的不可!”
他強作鎮定地梗著脖子,紅著臉朝著自己弟弟笑道。
然而,譚虎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拆穿他笨拙的謊言。
少年隻是沉默地看著大哥強裝鎮定的模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清澈的眼眸裡,翻湧著複雜難言的情緒。
下一秒,讓譚行猝不及防的事情發生了。
譚虎沒有接話,而是徑直走到他麵前,在父親譚公的遺像前,竟然“咚”的一聲,雙膝重重跪地!
這一跪,力道之大,連地板都似乎震動了一下。
譚行臉上的窘迫和強笑瞬間僵住,化為錯愕:
“虎子?你搞毛啊!!”
他下意識伸手去拉,卻被譚虎抬手堅定地擋開。
譚虎抬起頭,目光直視著父親譚公的遺像,聲音低沉而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裡擠出來:
“哥!你剛才問爸,你算不算撐起了這個家,算不算合格的兒子,算不算能讓他驕傲的男人!”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猛地轉頭將視線轉向譚行:
“哥,“我告訴你,你算!你比誰都算!在我譚虎心裡,你就是頂天立地的漢子,是咱家的擎天柱!沒有你,這個家早就散了!”
譚行被弟弟這突如其來的鄭重其事弄得心頭一暖,他笑著說道:
“臭小子,突然說這些乾什麼!趕緊給我起來!搞那麼煽情!”
譚虎卻像是釘在了地上,用力搖頭,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異常堅定:
“哥,你讓我說完。有件事,我做了!你必須知道。”
“什麼事?”
譚行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弟弟的眼神讓他感到不安。
譚虎閉上了眼睛,複又睜開,裡麵再無猶豫,隻剩下快意:
“譚雯一家,譚順,劉紅……三天前,你去雲頂天宮拚命的時候,我把他們……全宰了,一家三口,一個不留!”
“……”
靈堂內的空氣瞬間凝固!香爐裡筆直的青煙都仿佛僵住。
譚行臉上的表情徹底凍結,他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你……你說啥!你宰了……誰?”
“譚雯一家....滿門。”
譚虎一字一頓,清晰地重複。
“我先是宰了譚順和劉紅,再用你教的手段,送了譚雯上路。過程很快,我很痛快!”
譚行聞言,臉色一片鐵青。
麵對大哥鐵青的臉色,譚虎卻異常平靜,他隻是看著譚行充血的眼睛,平靜地反問:
“哥,你摸著良心告訴我,他們,該不該死?”
不等譚行回答,他積壓了許久的怨恨和委屈如山洪般爆發,聲音陡然拔高:
“爹走後,他們是怎麼吸我們家的血?怎麼惦記爹用命換來的撫恤金的?這些你當我不知道嗎?!
這些都能忍!可他們千不該萬不該,竟敢欺辱到媽頭上!!”
“哥,我不後悔!再來一百次,我照樣殺!而且隻會更狠!”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這本就是你教我的!”
譚行被弟弟這一連串如同刀子般的話戳得心神劇震。
是啊,譚雯一家該不該死?
譚雯一家的所作所為,若不是顧忌母親那點殘存的親情念想,他譚行早就親手清理門戶了!
他看著弟弟那雙倔強清亮的眼睛,裡麵沒有嗜血的癲狂,隻有大仇得報後的平靜和愉悅!
良久,譚行緩緩吐出一口氣,眼神複雜地看著依舊跪得筆直的弟弟,聲音冷厲:
“過程。細節。有沒有留下痕跡?有沒有目擊者?手段乾不乾淨?屍體怎麼處理的?
埋了還是沉江了?如果沒處理妥當,現在!立刻帶我去掃尾!”
譚虎眼中驟然爆出一抹光亮,他知道,大哥這一關,他算是過了。
他低聲而迅速地將經過說了一遍,包括如何利用他大哥教他的技巧,如何選擇時機,如何處理痕跡,語氣冷靜得不像一個少年。
譚行沉默地聽著。
弟弟的手段算不上天衣無縫,但在北疆剛經曆大亂,各方力量焦頭爛額之際,短期內被查到的風險的確極低。
況且,就算真被發現了又如何?
他譚行心中自有大義,他不懼犧牲,不懼死亡。
但若有人想用譚雯那幾家豬狗不如的東西的命,來動他弟弟……那就彆怪他發瘋!
“這件事,到此為止。”
譚行最終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斷:
“從今天起,把這件事給我爛在肚子裡,對誰都不能提,尤其是媽!你就當從來沒發生過!媽問起,我們統一口徑就說被邪教徒弄死了!”
“哥,我……”譚虎張了張嘴。
“閉嘴!”
譚行厲聲打斷他:
“聽著,譚虎!你記住,你殺的不是人,是畜生!
但這不代表你做的就是對的!力量,不是用來肆意妄為的借口!
“從今往後,你的刀,你的拳頭,你的大戟,隻能對準該殺之物!
長城之外,那些亡我人族之心不死的異族邪祟,才是你唯一的目標!明白嗎?!”
譚虎看著大哥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決斷,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哥!”
看著跪在地上、頭顱微垂的弟弟,譚行心中百味雜陳,最終化作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歎息。
他沒有立刻拉他起來,而是緩緩蹲下身,與弟弟平視,一隻手重重地按在譚虎尚且單薄的肩膀上:
“虎子……”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難以言喻的澀意:
“對不起……是哥該向你道歉。”
“對不起?道……道歉?”
譚虎猛地抬起頭,臉上寫滿了錯愕與不解,完全沒料到大哥會說出這樣的話。
譚行的眼神裡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愧疚和心疼幾乎要滿溢出來:
“是哥沒用!是哥自己優柔寡斷,顧慮太多……才逼得你,不得不讓你的手,這麼早……就沾上這些臟血!”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胸腔裡翻湧的酸楚強行壓下,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晰而沉重:
“清理門戶,斬草除根……這些該下地獄的臟活、狠活,原本都該是大哥我來扛!
不該由你來背!是哥讓你……提前擔了這不該你擔的責任……虎子,哥……對不起你!”
“大哥!你說什麼屁話!”
譚虎猛地抬起頭,直接打斷了譚行的道歉,臉上那“你在說什麼屁話”的表情毫不掩飾,眼神亮得灼人:
“我很爽!痛快極了!真的!宰了他們!我現在渾身上下都通泰!”
“你小子……!”
譚行先是一愣,隨即看著弟弟那副混不吝的神情,懸著的心瞬間落回了實處。
他剛才所有的擔憂和愧疚,在這一刻被譚虎直白而野蠻的反應衝得七零八落。
他知道弟弟非但沒有被親手解決血親的陰影所困。
譚行忍不住抬手,不輕不重地給了譚虎後腦勺一下,笑罵聲中帶著如釋重負:
“媽蛋!白瞎老子在這兒跟你演了半天苦情戲!”
這一巴掌,打散了靈堂裡最後一絲凝重。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某種無需言說的默契在空氣中流淌。
譚行將弟弟拉起來,兄弟二人站在父親的遺像前,相視一笑!
“對了!哥!”
譚虎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語氣變得輕快:
“忘了告訴你,我突破到凝血境了!”
話音未落,譚虎猛地抬起右手,五指攥緊!嗡!
一股灼熱的氣息瞬間迸發,赤紅色的內氣如同跳動的火焰,驟然包裹住他的拳頭,將那堅實的骨節映照得清晰分明。
那股力量雖然尚且稚嫩,卻已帶著一股不容小覷的彪悍意味,將周遭的空氣都灼燒得微微扭曲起來。
“?????”
譚行勾著脖子,眼睛瞪得溜圓,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弟弟拳頭上那層凝而不散、灼灼跳動的赤紅內氣,整個人仿佛石化了一般。
譚虎舉著拳頭,等了好一會兒,見大哥依舊維持著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樣,不由得納悶地眨了眨眼,疑惑開口:
“哥!你眼睛睜這麼大這麼久,不會乾的嗎?....真牛逼!這是啥功夫?是針對在水裡戰鬥的武鬥技巧嗎?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