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還暴跳如雷、恨不得把“肇事司機”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一遍的王教練,所有咆哮聲戛然而止。
他如同被按下了靜音鍵,嘴巴還保持著怒罵的口型,眼睛卻死死盯著駕駛座上那張自己噩夢中會出現的麵孔——
正是他曾經在訓練場上無數次血壓飆升、又最終看著她在科目三考場創造“奇跡”的俞狀元!
王教練臉上的怒氣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荒謬、尷尬又無處發泄的憋屈感。
望著自己教出來的學生,他“哼”了一聲,憋著一肚子邪火,憤憤地轉身扶起自己的電動車,推著車一瘸一拐地走了。
車內一片死寂。
池宏緊繃的身體緩緩鬆弛下來,後背的冷汗浸濕了T恤。
俞清妍默默地看著王教練狼狽遠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還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沉默了足有十幾秒。
“要不,”她頓了一下,“我以後還是坐車吧。”
……
池宏推開家門時,客廳裡彌漫著排骨藕湯的香氣。
母親唐凡梅正用圍裙擦著手,從廚房探出頭。
“宏宏,回來啦?”她聲音比平時輕柔,“來,幫媽嘗嘗湯鹹淡。”
池宏依言走過去,舀起一勺乳白色的濃湯吹了吹。
舌尖傳來的鮮香溫熱,瞬間熨平了一天的疲憊。
“正好。”他放下勺子。
唐凡梅卻沒動,目光在他臉上逡巡,欲言又止。
“媽?”池宏察覺到了。
“哎,”唐凡梅歎了口氣,拉著他在餐桌旁坐下。
“媽就是……心裡不踏實。你這從小到大,連江城都沒出過幾回,這一下子就要跑帝都去……”
她頓了頓,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圍裙邊:
“那麼遠,人生地不熟的……你一個人,能行嗎?”
池宏看著母親鬢角新添的幾絲白發,心頭一暖。
前世滬上打拚二十年,初期打工的貧苦,中期創業的艱辛,後期技術攻堅的成功,足以讓他應對各種新挑戰。
此刻麵對母親的擔憂,他隻覺得一種久違的、被牽掛的熨帖。
“媽,您就放一百個心吧。”
池宏語氣輕鬆,“您兒子又不是三歲小孩。”
他故意頓了頓,帶著點玩笑說道:“我就擔心一件事——”
“啥?”唐凡梅立刻緊張起來。
“萬一……”池宏一本正經,“青華教授出的題太難,我考個零蛋回來,那可真是給咱老池家丟大人了!”
唐凡梅一愣,眼角的細紋舒展開:“真要考零蛋,那就下次加油,考個一分!”
池宏也跟著笑起來。
他明白,母親擔心的,隻有兒子能否開心成長。
“對了。”唐凡梅忽然起身,從裡屋拿出一件疊得整整齊齊、麵料一看就極其考究的深灰色亞麻西裝外套——正是那件幫俞清妍買衣服的贈品。
“這衣服,”唐凡梅手指小心翼翼地撚起袖子,“料子這麼好,做工這麼細,得多少錢啊?你哪來的錢買這個?”她的目光釘在池宏臉上。
兒子突然穿著這種檔次的衣服回來,由不得她不心驚肉跳,生怕他走了什麼歪路。
池宏神色如常:“哦,這個啊。不是買的,應該算是……同學送的吧。”
“啥?!同學送你這個?!”唐凡梅的聲音陡然拔高。
“嗯,就是那個和我一起上過電視的俞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