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的兒子。
這份忠誠到近乎愚蠢的性格,是他們親手教出來的。
他們還能說什麼?
最終,趙父頹然地垂下頭,擺了擺手。
“去吧。”
趙母的眼淚再次決堤,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隻是轉身衝進房間,胡亂地給兒子收拾著行李,仿佛他不是去赴死,而是去遠方上大學。
一場短暫而沉痛的告彆後,趙天揚離開了家。
他沒有回頭。
他怕一回頭,就再也邁不開腿。
……
黑市,“垃圾場”。
嘈雜混亂的巷道裡,趙天揚穿著一件不合身的舊外套,低著頭,艱難地在人流中穿行。
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內臟,帶來一陣陣鈍痛。
他感覺自己的生命,正在隨著腳步,一點點流逝。
他不知道林宇在哪。
林宇隻說過,需要他的時候,會找到他。
可他等不了。
他隻有一個笨辦法。
“叮鈴——”
老鬼堂門口的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
正在櫃台後打瞌睡的老鬼被驚醒,他不耐煩地抬起頭,想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打擾他清夢。
然後,他看到了趙天揚。
“你小子?”老鬼愣了一下,隨即皺起眉頭,“怎麼又回來了?看你這臉色,比上次還差。藥沒用?”
趙天揚扶著門框,喘了幾口氣。
“老鬼……我來找人。”
“找人?”老鬼上下打量著他,“找誰?我這裡是藥店,不是尋人事務所。”
“找……”趙天揚說出了那個特征,“就是那天……買走血清的那位。”
老鬼的動作停住了。
他摘下鳥嘴麵具,露出一張精明的臉,仔細地看著趙天揚。
“你找他乾什麼?”
趙天揚沒有隱瞞,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血清沒能根除毒素,他隻剩下最後一個月。他要來還債。
老鬼聽完,久久沒有說話。
店鋪裡陷入了一片死寂。
過了許久,老鬼才從鼻子裡,發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歎息。
“唉……”
他見過太多為了力量不擇手段的瘋子,見過太多因為貪婪而自取滅亡的蠢貨。
但像趙天揚這樣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我不知道他在哪。”老鬼重新戴上麵具,聲音恢複了生意人的冷淡,“黑市裡的人,都是流水的兵。他買完東西就走了,我怎麼可能知道他的去向。”
趙天揚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
但他沒有離開。
“那我在這裡等。”
“等?”老鬼覺得有些好笑,“你等到什麼時候?萬一他再也不來了呢?”
趙天揚找了一個不礙事的角落,靠著牆壁,緩緩坐了下來。
他將外套裹得更緊了一些,身體因為寒冷和疼痛,微微發抖。
“那就等到我死。”
“如果我死了,請您幫我和他說明……我的死訊。他的恩情,我來世再報。”
他的恩情,我來世再報。
這句話像一根生鏽的釘子,紮進老鬼的心裡。
他看著縮在角落裡,身體不住發抖,卻固執地不肯離開的年輕人,一時竟有些恍然。
黑市裡,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