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一點資源,為了一個機會,父子反目,兄弟相殘,他見得太多了。
忠誠?
那是有錢人才能玩得起的奢侈品。
或者說,是上位者用來束縛下位者的枷鎖。
像趙天揚這樣,把自己的命看得那麼輕,卻把一份虛無縹緲的“恩情”看得比天還重的人……
老鬼在這藥人巷混了半輩子,第一次見。
這一刻,就算趙天揚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就算他下一秒就會死在自己店裡的這個角落。
老鬼也終於覺得,林宇那天看似虧本的三十萬,投得太值了。
這樣的人,在這個吃人的社會裡……太難找了。
可隨即,一股更強烈的荒謬感和不解湧了上來。
他想不通。
生意人的腦子,讓他無法處理這種純粹的情感邏輯。
他摘下麵具,走到趙天揚麵前,蹲了下來。
“小子,你是不是腦子被藥燒壞了?”
趙天揚抬起頭,蒼白的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你覺得他救了你,是你的恩人,對吧?”老鬼繼續問。
趙天揚點了點頭,這個動作牽動了內臟,讓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老鬼看著他這副隨時會斷氣的樣子,壓低了聲音,說出了一件他本不該說的事。
“我告訴你一件事,你聽好了。”
“那支【生命血清】,本來就該是你的。”
“在你來之前,這支血清就已經被你預定了。是我,看他出的價錢高,臨時撕毀了和你的約定,準備賣給他。是我違約在先。”老鬼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
他盯著趙天揚的臉,試圖從上麵找到震驚、憤怒、或者恍然大悟的表情。
但他失望了。
趙天揚隻是安靜地聽著,那雙黯淡的眼睛裡,沒有絲毫波瀾。
這不對。
這反應不對!
老鬼心裡的煩躁感更重了,他覺得自己的世界觀正在被這個半死不活的小子衝擊得搖搖欲墜。
“你沒聽懂嗎?”
“他多加的那三十萬,隻是因為我違約了,他想插隊買走本該屬於你的東西!”
“這根本不是什麼恩情!這是一場交易!他隻是個半路截胡的買家!”
老鬼覺得自己必須把這個“蠢貨”點醒。
他不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種愚不可及的人。
然而,趙天揚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一樣的。”
“什麼不一樣?”老鬼幾乎要喊出來。
“如果那天,站在他位置上的人是我。”趙天揚看著老鬼,慢慢地說,“如果我已經付了錢,拿到了那支血清,而另一個人,一個快死的人,跪下來求我……”
“我不會給。”
“因為那是我的命,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我沒有那麼高尚。”
趙天揚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重錘,砸在老鬼的心上。
“但他給了。”
“所以,他值得。”
邏輯就這麼簡單。
簡單到讓老鬼無法反駁。
老鬼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是啊。
他自己也做不到。
在這黑市裡,誰能做到?
把活命的唯一機會,讓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不可能!
可……可這筆賬不是這麼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