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中年漢子看到毛文龍，突然跪了下來，磕著頭哭喊：“毛大帥，您行行好，帶我們逃條活路吧！韃子把我們的房子燒了，糧食搶了，再待在這裡，我們都得死啊！”
他一跪，其他百姓也紛紛跟著跪下，哭喊聲此起彼伏。
毛文龍看著眼前的場景，鼻子一酸，眼圈瞬間紅了。
他伸手扶起那個漢子，聲音沉重：“起來，都起來。我毛文龍絕不會看著鄉親們凍餓而死，你們要相信我！我一定會帶大家活下去的！”
鄉親們自然千恩萬謝，毛文龍讓他們儘力找個避風的地方，人多擠一擠，他去想辦法。
回到營帳，毛文龍鋪開地圖，手指在上麵一個地區一個地區劃過，劃過一個地方就搖一搖頭。
最後停在了鴨綠江邊的義州——那是朝鮮的地界，涉及到邦交問題，女真人的大金國還想要拉攏朝鮮人投降他們，沒有對朝鮮發動進攻。
而對於大明來說，朝鮮是大明的屬國，幫助宗主國是他們作為藩屬國的義務，打仗他毛文龍不怕，關鍵他怕那麼多漢人百姓都凍餓而死呀！
突然，他頭腦之中冒出一句話：“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他低聲重複著這句古訓，眼前閃過的是百姓凍僵的手腳、孩子饑餓的哭聲。
之前他一門心思要襲擾後金，可如今他突然明白過來，沒有漢人百姓的鎮江還是鎮江嗎？沒有漢人百姓的支持，就算打贏幾場仗，也守不住遼東的土地。
想明白這一點，他頓時豁然開朗起來。
“傳我命令。”毛文龍猛地一拍桌子，眼神變得堅定，“放棄襲擾計劃，全軍收攏百姓，明日向義州突圍！我們撤到朝鮮去！”
陳繼盛愣了一下：“大帥，咱們隻有四五千弟兄，要保護大幾千多百姓，萬一女真人要是追上來……”
“追上來就打！”毛文龍打斷他，“我們都是大明官軍，保護大明百姓是我們的職責，百姓是咱們的根，隻要保住他們，我們的兵源就會源源不斷，我們的糧食物資也會無窮無儘！”
“隻要保住了漢民百姓，我們丟失的鎮江、湯站等等乃至整個遼東早晚有一天，咱們都能收回來！”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突圍的隊伍就出發了。
毛文龍將士兵分成數隊到四周警戒，前隊由張盤和王誌華率領，負責開辟道路、清除障礙；後隊由他親自帶領親衛營斷後，防備後金追兵；
中間隊則保護百姓，緩慢前進。雪深及膝，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百姓們互相攙扶著，老人和孩子被士兵輪流背著，在茫茫雪地裡拖出一條長長的痕跡。
毛文龍還不忘派人去通知李九成，讓他再堅持五天，五天之後可以撤往朝鮮義州。可他不知道，險山堡的戰鬥太激烈了，李九成能不能堅持五天猶未可知。
遼東大地被凜冽的寒風裹挾，鵝毛大雪連綿不絕，將天地間染成一片慘白。毛文龍帶領著部隊護送身後數萬嗷嗷待哺的百姓衝出女真人的占領區，向朝鮮方向撤退，那裡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都抓緊了！跟著隊伍走，彆掉隊！”毛文龍身著沾滿雪沫的鎧甲，聲音因連日奔波而沙啞，卻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騎著戰馬，在隊伍前後穿梭，目光掃過每一個凍得瑟瑟發抖的百姓——老人緊緊抱著懷中的孩子，婦女背著簡陋的行囊，孩童的臉上滿是恐懼，每一步都在厚厚的積雪中留下深深的腳印。
毛文龍他們的處境很危險，也知道險山堡很危險，不過他也是沒有辦法呀，撤退老百姓的行動太慢了，要是讓李九成立刻撤退，失去攻擊目標的女真人會蜂擁而至，將他們絞殺粉碎。
作為大明軍人，他做不出來丟下百姓肚子逃命的事情，儘管那是最明智的做法。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他說不出那樣的命令。
這段時間以來，王文才除了搗亂，什麼事情都幫不了，朝廷更是沒有派來一兵一卒，沒有撥發糧草，更彆說是軍用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