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州節製使樸誌越想越心焦,這可如何是好?
宗主國來人照顧好了,照顧不起!照顧不好,又會落下罪責!
再說,沒有國主的命令,他怎麼敢私自開城放人進來?
與其裡外不是人,不如乾脆不如眼不見心不煩,明國的使者見不到人,大冷的天,他自然就會離去!
他一手端著熱茶,另一隻手擺了擺,代表知道了,讓報信的人下去,根本沒有接見的意思。
待到士兵出去以後,他又斟酌片刻,還是要向國主彙報一下才比較穩妥,關於外交的事情,可大可小,萬一自己真的怠慢了宗主國的使者,說不定也會降下責罰的。
他提起筆,刷刷點點寫了一封奏報,報給了朝鮮國王,說明了來龍去脈,請求國主定奪。
士兵們沒有得到開城的命令,當然不敢有任何動作,隻能冷漠地看著他們,就讓毛文龍在城外雪地裡等著。
毛文龍耐著性子反複解釋,甚至拿出大明冊封自己的文書,可朝鮮一方依舊不為所動,隻是淡淡地說:“大人無需多言,沒有上麵命令,我們當兵的也無可奈何,請大人不要為難我們這些當兵的!”
毛文龍心中一沉,他沒想到會遭遇如此冷遇。
無奈之下,他隻好掏出一些銀兩,請求當值的士兵再次通報,朝鮮義州當值的士兵見到有銀子可賺,高興地跑去了。
又等了沒一會兒,士兵臉上多了一個巴掌印回來了,冷著臉道:“話給你帶到了,我臉上就是答複!”
毛文龍無奈,隻好先回去,待到第二天再來,量他們也不敢真正得罪大明。
可是,日複一日來了三天,始終沒有見到朝鮮官員,守城士兵對他們的態度也愈發冷淡。
毛文龍回到臨時營地,看著身邊饑寒交迫的百姓,心中又急又氣,卻又無計可施——他實在不明白,為何作為大明藩屬國的朝鮮,會如此絕情。
事實上,毛文龍的遭遇,源於朝鮮王國上層的糾結與妥協。
此時的朝鮮王宮之中,一場激烈的朝議正在進行。朝鮮國王李倧端坐在王位上,麵色凝重,下方的大臣們分為兩派,爭論不休。
“陛下,大明乃是我國的宗主國,毛文龍將軍帶著數萬百姓前來避難,我們理應接納!若是拒絕,豈不是違背了藩屬之禮,讓天下人恥笑?”
“再說,萬曆年間,明國曾多次幫助我國抵禦日寇侵略,連續幫我們打了那麼多仗,死了那麼多人,這樣的護國恩情,你們難道都忘了嗎?”
“如果我們忘恩負義,如果再有下次,大明還會不會再幫助我們?”
以左議政樸弘緒為首的一派大臣懇切地說道,他們深知與大明的宗藩關係對朝鮮的重要性,不願因一時之懼而背棄大明。
可右議政李岑卻立刻反駁:“李大人此言差矣!如今女真人勢力日益強盛,已占據遼東大片土地,連大明軍隊都難以抵擋。
“此前女真人已派人送來威脅文書,若我國接納明軍,他們便會舉兵伐朝!我國國力薄弱,根本無法與女真人抗衡,一旦開戰,百姓必將陷入水深火熱之中,這後果誰能承擔?”
“更重要的是,明國一下子來了那麼多軍隊,還有那麼多難民,我們要拿多少糧食來養活他們?這些糧食物資從哪裡出?”
“左議政樸大人!這些糧食物資,由你家來出嗎?”右議政李岑戲謔的說道。
“國家之事,安能由我個人自家出物資的道理?當然是由國家來出!”左議政樸弘緒一甩袖子甩鍋道。
緊接著,雙方大臣一擁而上,相互指責,不能把國事和私事混為一談。
一群官員吵吵嚷嚷,要不是他們議事的屋子過於寒酸和狹小,真有幾分大明朝堂的氛圍。
大臣們各執一詞,爭論不休。有人擔憂得罪大明,失去宗主國的庇護;有人則害怕女真人的報複,危及朝鮮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