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扇聲比平時低了一度，像是被什麼壓住了呼吸。
陳帆盯著主控台右下角的任務日誌，一條淩晨三點的異常記錄正閃爍黃光。Node04發起過一次未登記的GET請求，目標域名是一串雜亂字符拚接而成，路徑末尾掛著“.pdf”後綴。他雙擊展開緩存快照，頁麵加載出一段模糊掃描件截圖，標題赫然寫著：“星科電子戰略重組閉門會議紀要（內部傳閱）”。
“張遠。”他聲音不高，但穿透了機房的嗡鳴，“停掉你剛提交的模擬單。”
張遠的手指懸在回車鍵上方，聞言頓住。“怎麼了？模型信號很穩，滬鋁聯動效應明顯，這波上漲邏輯成立。”
“這不是市場信號。”陳帆把屏幕轉向他，“是有人把會議紀要發到了一個加密論壇的子版塊，係統爬蟲順著鏈接鑽進去了。”
李陽從後台探出身子，耳機還掛在脖子上。“廣度搜索模塊？我記得昨晚集群上線後自動啟用了新策略。”
“沒錯。”陳帆調出代碼路徑，“OCR解析了掃描件，信息已經結構化入庫。現在數據庫裡存著‘擬注入軍工資產’‘評估值不低於八億’這些字段——而這家公司還沒發布公告。”
話音未落，警報聲突起。不是來自係統，而是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周婷推門進來時手裡捏著一張打印紙，眉頭緊鎖。
“你們剛才抓的是不是這個網址？”她把紙放在桌上，指尖點著一行隱藏在財經社區深處的鏈接地址。
陳帆點頭。
“我早上查資料時看到有人匿名轉發這段紀要，順手搜了下法律風險。”她語氣平穩，卻字字清晰，“根據現行《證券法》第六十九條，未公開重大信息屬於內幕信息範疇。即便你們沒交易，采集、存儲這類數據也可能構成‘非法獲取內幕信息’的行為預備。”
房間裡安靜了幾秒。
“可我們沒主動去找。”張遠開口，“是爬蟲自己跳過去的。而且那地方根本沒人看，連注冊都要審批。”
“重點不在有沒有人看。”周婷看著他，“而在你們有沒有權限接觸。就像翻牆進一棟大樓，哪怕裡麵空無一人，行為本身已經越界。”
李陽低頭翻看日誌，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幾下。“確實……調度器用了通配符遞歸，遇到相似路徑就會自動跟進。這次撞上加密子站，算是運氣不好。”
“不是運氣問題。”陳帆打斷，“是我們沒設邊界。以前數據源少，手動審核來得及。現在算力上來了，爬蟲一夜能掃幾千個站點，再這樣下去，遲早踩紅線。”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寫下三行字：
1.立即清除原始文件及所有節點緩存
2.封禁該URL並加入黑名單過濾層
3.暫停廣度優先搜索功能
“先做這些。”他說，“然後重構整個采集流程。”
李陽立刻開始編寫擦除腳本。他在共享日誌中定位到相關哈希索引，逐個標記為“待銷毀”，同時向四個節點發送強製刪除指令。硬盤指示燈接連閃紅，數據塊被多次覆寫覆蓋，確保無法還原。
“備份日誌也清了嗎？”陳帆問。
“正在處理。最後一輪同步發生在兩小時前，Node02和Node03有本地副本，我已經遠程鎖定訪問權限。”
張遠靠在椅背上，盯著屏幕上那一長串被劃入禁用列表的URL。“我們就因為拿了個沒人管的帖子，就得把自己捆住？”
“不是因為拿了帖子。”陳帆回頭，“是因為我們現在有能力拿更多。昨天我們隻能掃公開新聞，今天就能挖深網資料。明天呢？如果係統學會破解登錄驗證，是不是還能進交易所內網？技術沒有刹車，但我們必須給它裝上。”
周婷輕輕點頭。“我建議加一道人工複核環節。每個新增數據源，至少要有一個人確認其合法性，才能納入采集範圍。”
“雙人確認。”陳帆補充，“一人負責技術接入，一人負責合規審查。沒有簽字，不許上線。”
李陽一邊重寫調度核心，一邊嘀咕：“效率肯定會降。原來全自動跑，現在每加一個源都要走流程。”
“那就少而精。”陳帆打開項目文檔，在首頁新增一段聲明，“從今天起，所有數據采集必須符合當時有效的法律法規。禁止通過非常規手段獲取非公開信息。任何功能迭代，先過合規測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