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帆的指尖還懸在主控台上方，目光死死鎖住那條異常的時間戳。06:43:17——這個毫秒級的記錄像根刺紮進他的神經。他正準備調取賬戶行為軌跡，右側麵板突然爆發出一片猩紅。
警報聲沒響，但所有監控圖譜同時劇烈震顫。CPU使用率瞬間躍升至99.7%，內存占用曲線垂直拉滿，入站流量從二十兆猛躥到八百兆。主服務器響應延遲飆升，數據包丟失率突破七成。
“不是誤報。”他猛地拍下回車鍵，聲音壓得極低，“是攻擊。”
李陽幾乎是撞開椅子撲到終端前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調出底層流量分析界麵。張遠已經衝向備用控製台，一邊喊：“切換鏡像係統！”一邊按下預設的容災啟動序列。
周婷盯著防火牆日誌流，眉頭緊皺。“請求源分散在全國六個省份，IP段跨度大，但訪問模式高度一致——每秒三萬次SYN連接，全是加密偽裝的反射型攻擊。”
“CDN分流能扛多久？”陳帆問。
“十分鐘。”張遠盯著倒計時窗口，“高防節點剛激活，DNS調度還沒完全生效。”
主屏上的服務狀態一個個變灰。行情推送中斷，實時計算模塊離線，風控校驗層開始丟包。整個係統像是被一張巨網裹住，呼吸越來越困難。
“把非核心服務全關了。”陳帆下令，“隻留數據庫寫入和交易指令通道。所有外部接口切到二級驗證隊列。”
李陽迅速執行命令。幾十個微服務陸續停擺，屏幕上的紅色告警稍微減緩。但他臉色沒鬆，“他們在試探應用層入口，已經有偽造的行情查詢包穿透到API網關了。”
“用黑名單過濾。”周婷調出任子行防火牆的深度檢測模塊，“我抓了幾組特征頭，UserAgent字段全是空值，AcceptLanguage統一設為zhCN;q=0.9，這不是正常客戶端行為。”
她將提取出的惡意指紋生成初步規則集，推送到前置過濾器。幾秒鐘後，入站流量下降了百分之十五。
“不夠。”陳帆盯著仍在攀升的連接數，“他們有輪換機製，新IP不斷加入。”
“那就讓規則動起來。”李陽打開腳本編輯器，“我寫個自動學習程序，每三十秒更新一次黑名單，結合地理位置、請求頻率和行為相似度做動態評分。”
代碼快速編譯部署。新的防禦策略上線後，係統壓力明顯緩解。CDN成功攔截大部分無效請求，剩餘流量被引導至高防IP集群。主服務器負載緩慢回落，綠色的生命信號重新在麵板上閃爍。
“暫時穩住了。”張遠抹了把額頭的汗，聲音有些發啞，“但源頭還在持續輸出，這不像普通黑產的手法。”
陳帆沒答話。他調出攻擊時段的日誌全量歸檔，讓係統按時間軸關聯所有進出流量。周婷同步開啟溯源追蹤，重點篩查那些曾與內部接口發生交互的可疑IP。
“發現了。”她忽然開口，“這十七個攻擊源，在過去兩小時內都訪問過同一個財經論壇的API接口，路徑是/getquotebatch，參數格式和我們係統的行情拉取方式幾乎一樣。”
“借道第三方漏洞？”張遠皺眉。
“不止。”李陽放大一組C2通信的響應頭信息，“看這裡，Server字段返回的是‘Tengine/2.1.2’，但我們查過，那個論壇用的是Nginx。這是偽裝。”
他繼續深挖，最終在一個跳板機的返回包裡捕捉到一段獨特標識：XCacheTag:BFIN2018ALPHA。
“BFIN……”李陽瞳孔一縮，“這不是去年被端掉的那個金融黑產團夥代號嗎？他們專門做量化策略竊取和定向打擊。”
“能把證據鏈串起來嗎？”陳帆問。
“可以。”周婷立即整理數據包樣本、時間戳匹配記錄和行為比對報告，“隻要公安技術部門願意介入，能定位到中間代理背後的實控人。”
“我現在就提交。”陳帆點開市公安局網監支隊的備案通道，上傳加密壓縮包。提交完成後，他在備注欄寫下一句話：攻擊目標明確，手法專業，建議列為刑事案件偵查。
實驗室安靜下來。主係統已恢複平穩運行，各項指標逐步回歸正常區間。張遠檢查了本地落盤的日誌，確認沒有交易指令丟失；李陽加固了API網關的認證邏輯，新增三層身份校驗；周婷則把本次攻擊特征碼永久錄入威脅情報庫。
“以後這種規模的衝擊，不能再靠人工響應。”陳帆靠在椅背上，語氣沉穩，“從今天起，雙通道冗餘必須常態化。任何服務異常超過三十秒無法自愈，自動切換至異地容災節點。”
“我已經在設計自動熔斷邏輯。”李陽說，“當檢測到流量突增超過閾值，係統會主動降級非關鍵功能，優先保障核心鏈路。”
張遠點頭，“還可以加個反製反饋機製。一旦確認惡意行為，反向注入虛假路由信息，打亂他們的攻擊節奏。”
周婷正在做最後的證據備份。她將全部原始日誌打包成三個副本，一份本地存儲，一份上傳雲端，第三份刻錄進物理光盤。插入公安平台的U盾指示燈穩定閃爍，顯示文件接收成功。
“總算結束了。”張遠鬆開領口，拿起桌上的礦泉水猛灌一口。
李陽剛要說話，忽然眼神一凝。
“等等。”他指著屏幕一角，“有個IP剛剛嘗試重新連接，來源是境外中轉站，請求內容是/cfg/systeminfo……”
陳帆立刻坐直身體。
“它讀的是係統配置文件路徑。”李陽手指飛快，“而且……這不是隨機試探。它知道我們用的是哪個版本的調度引擎。”
周婷迅速調出最新訪問列表。那個IP隻停留了不到兩秒，便悄然退出。
“不是殘餘攻擊。”她的聲音冷了下來，“是在確認我們有沒有留下後門。”
陳帆盯著那條轉瞬即逝的記錄，指節輕輕叩擊桌麵。
“他們以為我們撐不住。”他說，“現在知道我們不但撐住了，還報了警。”
李陽冷笑一聲，“所以派人來看看現場是不是真的清理乾淨了？”
“不。”陳帆搖頭，“是來補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