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端右下角的提示框還未消失,那行數字像釘子般嵌在屏幕邊緣。陳帆盯著“17”這個數值,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了三下,隨即抬手,聲音不高卻清晰:“把三類數據全部導入主模型,啟動紅黑雙軌推演。”
李航立刻調出GPU集群調度界麵,將擔保鏈拓撲、曆史破產名單與隱匿倉單信息同時載入時空坐標軸。係統開始重構時間線,以1999年12月31日為原點,逆向追蹤資產幽靈的複活路徑。每一筆失效證券的流轉都被標記成暗紅色虛線,在三維圖譜中緩緩延伸,最終彙聚到當前市場最核心的十七家企業。
周婷切換至交叉驗證模塊,在風險圖譜上方疊加美聯儲近期會議紀要的關鍵詞波動曲線。當“投機過熱”一詞的出現頻率陡然上升時,係統自動觸發權重調整機製,政策乾預概率被推高至68%。她低聲報出結果:“未來七十二小時內崩盤概率,92.6%。最優執行窗口——指數突破5130點後的第一個小時。”
張磊站在控製台外側,眉頭緊鎖。他盯著實時行情麵板上緩慢爬升的數字,終於開口:“再等二十四小時。監管層可能出手降溫,我們不能在這種節點孤注一擲。”
陳帆沒有回頭,“如果他們真要乾預,早就釋放信號了。現在沉默,就是在等最後一波拉升。”
“可我們的杠杆已經壓到極限。”張磊語氣加重,“一旦判斷失誤,不隻是虧損的問題,整個資金鏈都會被反噬。”
“這不是判斷。”陳帆目光落在旋轉的風險圖譜上,那十七條虛線如同地下根係,托起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是確認。這些企業拿廢紙做抵押,靠循環擔保撐市值,泡沫不是長出來的,是被人一層層堆上去的。現在不是我們在選時機,是係統告訴我們,時間已經沒有了。”
房間裡安靜了幾秒。服務器風扇低鳴,散熱口送出微弱氣流,吹動了桌上一張打印紙的邊角。
李航突然出聲:“紅軌模擬完成。做空路徑收益預期區間為4.7億至6.2億美元,最大回撤控製在18%以內。”
“黑軌呢?”陳帆問。
“反向逼空壓力測試正在進行。”周婷的手指快速滑動屏幕,“假設三家核心企業聯合增發,並引入戰略投資者托盤,配合輿論造勢,指數可能繼續衝高至5300點以上。這種情況下,我們的頭寸將在四十八小時內觸發強製平倉線。”
“但他們沒有真正的資產支撐增發。”陳帆說,“拿什麼兌付新股?拿另一批廢紙去抵押借錢嗎?”
周婷點頭:“邏輯上不可持續。但市場不會立刻拆穿它,隻要沒人先動手。”
“所以我們必須是第一個。”陳帆站直身體,“否則等彆人搶先引爆,我們就成了替罪羊。”
張磊還想說什麼,卻被眼前的數據流打斷。納斯達克實時指數跳動至5131.8點,距離模型臨界值僅差0.2點。交易量同步放大,買盤密集湧入,像是有無形之手在推動最後衝刺。
“通信延遲。”李航皺眉查看網絡狀態,“心跳包響應慢了1.3秒,高頻通道負載過高。”
“預加載指令包準備好了嗎?”陳帆轉向周婷。
“已嵌入監測程序,參數鎖定,隻等確認。”她指尖懸停在輔助控製鍵上方。
陳帆深吸一口氣,右手緩緩抬起,懸停在主控台的確認鍵上方。他的視線掃過四人,最終落回屏幕中央。那個數字仍在跳動——5131.9……5132.0……下一瞬,變為5132.1。
警報波紋瞬間鋪滿整個畫麵,係統自動標紅所有標的。
他按下確認鍵。
刹那間,咖啡杯底震出一圈細小漣漪,張磊脫口而出:“成交了!”
交易日誌同步彈出:UTC時間14:07:23,主賬戶下達反向頭寸指令,覆蓋全部十七家目標企業,杠杆比例維持1:5,初始保證金占用率98.7%。做空合約通過離岸平台分批入場,優先覆蓋流動性最高的五隻成分股。
機房陷入短暫寂靜。隻有服務器指示燈依舊規律閃爍,映照在四人臉上,明滅如呼吸。
周婷立即調出日誌導出界麵,將本次操作全過程打包加密,準備提交風控複核。她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每一步操作都附帶時間戳和雙重驗證簽名。
李航則轉入後台監控模塊,逐項排查係統資源占用情況。他注意到防火牆底層仍有微弱異常流量,雖不足以構成攻擊,但特征碼與前幾日DDoS殘留記錄存在部分重合。“有人還在試探。”他低聲說,“可能是想確認我們是否真的出手了。”
“那就讓他們看清楚。”陳帆坐回椅子,目光未離屏幕,“讓沙箱模擬一次虛假爆倉,把錯誤日誌定向泄露到對方能抓取的接口。”
“你要引蛇出洞?”周婷抬頭。
“不是引。”陳帆聲音平靜,“是等它自己遊進來。他們埋了二十年的倉單,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們做空成功。隻要他們動,就會暴露更多痕跡。”
張磊走到UPS電源櫃前,拉開側板檢查電池組狀態。顯示屏上的電壓讀數微微波動,黃色警告燈閃爍兩次。“該換電池了。”他說,“上次滿載運行超過六小時,後備供電能力下降了百分之四十。”
“先撐住這一輪。”陳帆說,“等第一波清算完成,立刻安排更換。”
此時,納斯達克指數短暫觸及5134點後開始回落,跌幅雖小,但買盤力度明顯減弱。多家科技股出現大額賣單,市場情緒出現微妙鬆動。
李航調出期權持倉變化圖,發現那兩個神秘席位開始小幅減倉,動作謹慎,但方向明確。“他們在退。”他說,“至少暫時不敢加碼。”
“因為他們不確定是不是我們觸發的。”陳帆站起身,走到投影前,指著圖譜中央最粗的一條虛線,“這條路徑連接的是PioneerOffshoreFund和現在的WebX擔保主體。當年注銷的清算機構處理過這筆登記,現在又有人用同樣的托管行清理合約。這不是巧合,是傳承。”
“要不要順這條線挖下去?”李航問。
“現在不動。”陳帆搖頭,“讓他們以為我們隻知道冰山一角。真正的收網,得等崩盤開始之後。”
周婷完成日誌備份,將加密硬盤取出,放入保險槽。她看了眼時間,已是下午兩點十七分,距離指令發出過去四十分鐘。市場尚未劇烈反應,但係統內部風險評分已從92%緩慢攀升至93.1%。
“下一步怎麼走?”她問。
陳帆回到主控台,雙手搭在椅背上,沒有坐下。“所有人保持在線狀態,禁止離崗。通訊加密等級提升至最高,切斷所有非必要外部接口。另外——”他頓了頓,“通知結算組,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跨市場連鎖調倉。”
張磊點頭:“我已經讓財務預留兩億美元應急流動性。”
“不夠。”陳帆說,“留五億。接下來三天,每一筆進出賬都要單獨審批。”
話音剛落,終端突然彈出一條優先級警告:三家目標企業的質押品申報文件正在被批量修改,新增附件顯示其持有某私募基金份額,估值高達數十億美元。
“新故事來了。”李航冷笑,“又是憑空捏造的資產。”
“彆刪。”陳帆盯著那串基金編號,“留著,等它們自己穿幫。”
周婷正要關閉提示框,卻發現附件上傳時間戳精確到秒——14:07:22,比他們的做空指令早一秒。
她猛地抬頭,看向陳帆。
他也看到了。
兩人對視一瞬。
同一時刻,李航的監控屏上,那股微弱的異常流量驟然增強,持續向內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