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易撇撇嘴,麵露不屑:“昨天晚上就來了,應該去過哥的府邸,沒見到人,又不知道下落,而我正好大婚,便守在這裡等哥過來。”
“他急了!”鄭富貴冷笑。
“沒了權勢連條狗都不如,表哥高升在即,想借著這股東風趁勢而起。”
又問。
“表哥還在表嫂那裡?”
“嗯。”丁易點點頭。
“老夫子說正在做學問,到了關鍵時候抽不開身,最遲今晚就會過來。”
向著外麵張望一下,麵露奇怪。
“弟妹呢?”
鄭富貴笑的很開心:“挺著大肚子不方麵過來,讓我將祝福帶到,祝你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早生貴子!”
丁易笑著拍拍他的肩膀。
丁伯疾步走來,稟告道:“少爺,侯爺來了。”
倆人眼睛一亮。
丁易招呼一聲:“走!”
急匆匆的向著外麵走去。
門口。
郭天愁穿著一件藍色長袍,與往昔相比落魄不堪,威嚴消失,略顯平和,氣場也是,仔細看還能發現眼中的疲憊,看來這段時間的日子不好過。
守在角落,不敢堵在正門,注視著四周,但凡來人都會望一眼,見不是自己要等的人,心裡失望。
這時說笑聲從右前方街道上傳來,下意識望去,見上京侯來了,激動寫在臉上,屁股下麵像是裝了彈簧,霍地一下起身,疾步迎了上去。
張榮華皺眉,他怎麼在這裡?
稍微一想,猜到郭天愁來此的原因,臉上笑容消失,不怒自威,巨大的威壓傳出。
段九和梅長疏是個人精,見狀,急忙擋在前麵,不讓他過來。
郭天愁沒敢硬擠,身段放的很低,恭敬抱拳行禮:“見過侯爺!”
張榮華背負著雙手,冷冷的說道:“你不該過來。”
“郭某知道!”郭天愁不敢反駁。
抬起頭,眼中帶著哀求。
“請侯爺給個機會,單單聊聊。”
張榮華搖頭:“你的事不是本侯能決定的,哪裡來、哪裡去!”
郭天愁絕望,晉國被滅的消息已經傳了回來,朝中正在商量如何封賞上京侯,等丁易大婚過後,便會高升,能否再次掌權,重返軍中,這是唯一的機會,錯過這次,此生怕是到死,也無法手握兵權。
來的時候就想好,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也要得到張榮華的原諒,讓他拉自己一把。
牙齒一咬,一撩下擺,撲通一聲!當眾跪在地上,徹底放下尊嚴,腰板挺的很直。
“求侯爺給個機會!”
張榮華不為所動,手掌一揮,示意將他帶走。
杜長歌上前,像是老鷹抓小雞,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向著外麵走去。
“侯爺……!”
杜長歌喝斥:“彆逼我揍伱!”
郭天愁絕望,不敢再叫出聲來,也不敢掙紮。
到了遠處。
杜長歌將他扔在地上,繃著臉:“彆再讓我看見你,不然見一次揍一次!”
郭天愁麵若死灰,從地上爬起來,失魂落魄的離開。
丁易他們正好來了,望著這一幕。
“哥,郭天愁怕是到處碰壁,走投無路之下才來找你。”
張榮華自信說道:“我不鬆口,沒人敢拉他一把!”
倆人讚同,以哥(表哥)現在的影響力,就算是天策元帥也不想得罪,何況是其他人?
皇後等人想拉攏也沒有機會,郭天愁的資曆在軍中,軍隊牢牢把握在陛下手裡,手伸不進去,安置在朝堂?的確可以,但得擔憂能否承受張榮華的怒火。
段九他們都認識,唯獨張元嘯,丁易問道:“哥,這位是?”
張榮華替他們介紹。
見是老夫子記名弟子,倆人開口:“張叔!”
張元嘯繃著臉,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點點頭,算是回應。
一群人進了府中。
與爹娘、大舅他們寒暄過後,幾人進了大堂,圍著桌子而坐,張元嘯將執劍人的身份發揮的淋漓儘致,像個木頭一樣守在張榮華身後。
一些瑣事有爹、大舅負責。
自己隻負責接待貴客、或者朝中前來祝賀的大員。
喝著茶,氣氛輕鬆。
丁易神神叨叨:“哥,聽說了嗎?”
鄭富貴咬了一口人參果,沒好氣的說道:“什麼事整的這麼神秘?”
“看你急的。”丁易沒再賣關子。
“孟常的事。”
張榮華猜到了:“他和明月公主也要成親了嗎?”
丁易道:“好的跟蜂蜜似的,恨不得黏在一起,估計最近就要找你。”
徐行現在是工部左侍郎、從二品,按照道理來講的確夠了。
張榮華笑道:“這是好事。”
“等我成親過後,要不了多久,就能喝上他們的喜酒。”
頓了一下,丁易又道。
“可惜!孟常娶的是公主,想要納妾的可能性很小,陛下那邊就過不去。”
這方麵鄭富貴沒有發言權,彆看他現在是城防五司中軍督軍,身份尊貴,但被肖冪吃的死死的,納妾?想都不敢想。
下意識的將茶水當成酒水一飲而儘。
丁易臉上的笑容消失,徐行不能納妾,鄭富貴也不行,自己貌似也是,雖說霍玲不是公主,但她是無雙侯霍守國的女兒,若不是陛下開口,以之前的名聲,這麼好的事根本輪不到他,成親以後想納妾?
隻要敢開口,霍景雲和霍景秀帶著一幫兄弟,揍也能揍死他!
想開枝散葉,唯獨努力耕耘,最好一年一個,才能光耀門楣。
同病相憐!
貌似他們這幫兄弟,不是單身、就隻有一房正妻,妾室一個沒有,再看看其他的朝廷大員,拿何文宣這個狗東西來講,彆的不提,單單是妾室,叫人羨慕,小妾一個接一個,年輕貌美,身材火爆,永遠水嫩。
倆人目光下意識落在哥(表哥)的身上。
張榮華服了,好好的聊個天,都能扯到自己身上,翻了個白眼:“看我做什麼?”
丁易同情的說道:“哥,等你和紅靈姐成親以後,就和我們一樣了。”
鄭富貴腦袋琢的跟小雞似的。
張榮華笑笑沒說話,心裡反駁:“你們不行,彆把我帶上,還有雪煙!”
這時丁伯進來。
一些官員陸續派人過來送禮,有的親自前來。
張勤雖然貴為南城侯,但不是朝堂的人,加上來人的身份頗重,需要張榮華他們出麵,幾人離開大堂,接待這些人。
從中午開始,一直沒有閒著。
眼看下值,陸展堂、徐行和陳有才等人,相繼到來,沒等開口,青兒這時帶著金鳳,還有一隊蛟龍衛而來。
張榮華正好在門口,寒暄過後。
青兒取出三件鎏金色玉盒,貼著封靈符,遞給丁易,將太子的祝福轉達:“明日你大婚,殿下無法過來,命奴婢提前將禮物送來,祝你們白頭偕老,美滿幸福!”
丁易接過來,再交給丁伯,對著東宮的方向行了一禮,再道:“請轉告殿下,丁易感激不儘!”
望著上京侯。
青兒臉上掛著笑意:“侯爺,殿下請您過去!”
張榮華問道:“現在?”
“是!”
張榮華不解,京城最近正常,各派係之間相對克製,都在憋大招等閣老之爭交手,再者,丁易大婚在即,有人敢在這時出手,不管因為什麼事絕對不死不休,後果嚴重,無論是誰都承受不住,腦袋被驢踢了,也不會這麼做。
想不通,但不能不去。
轉過身體,望著丁易、徐行他們:“今晚沒法聚了,明日常青大婚再喝個痛快!”
眾人沒有意見。
張榮華道:“走!”
帶著張元嘯離開,段九他們留在這裡,東宮不適合過去。
路上。
青兒將張元嘯打量完,讚道:“氣勢內斂、精氣神爆滿,眼中激射出來的精光,像是驚雷一樣霸道、剛猛,讓人不敢直視,不虧是老夫子的記名弟子。”
望著金鳳,問道。
“能贏?”
金鳳看不透,給自己的感覺很危險,尤其是背後這柄巨劍,一旦動用,仿佛石破天驚,帶著毀滅般的威力,很不想承認,事實擺在這裡,無奈搖搖頭。
青兒羨慕:“老夫子對您真好!”
張榮華溫和的笑著:“防範於未然,多一個人保護,多一份安全,不然一些人破壞規矩,派人刺殺,真等事情發生也遲了。”
問道。
“殿下因為何事找我?”
青兒搖頭,美眸中帶著困惑,她也不解,太子從宮中回來以後,就命自己帶著禮物過來,再請他過去。
一會兒。
眾人進了東宮,到了後殿,張元嘯停下,站在人工湖邊上,盯著湖中的觀賞魚。
沒去宣和殿,太子不在那邊,走走繞繞,在寢宮外麵停下。
暗月接替金鳳的職責,守在殿外。
霜兒壓下心裡的複雜,開口說道:“殿下吩咐過,您來了以後直接進去。”
推開殿門,讓開身體。
張榮華點點頭,進了大殿。
霜兒取出陣盤開啟陣法,防止彆人偷窺,再將殿門關上。
外殿沒有,向著裡麵走去。
到了中殿,太子背負著雙手,望著牆壁上掛著的山河圖,出自名家之手,從畫技來看,達到五境返璞歸真,堂皇大勢初露崢嶸,細節繪畫的很好。
“來啦!”
張榮華行禮:“見過殿下!”
太子轉過身體,溫和一笑:“無需多禮。”
雖然在笑,張榮華從這張臉上看到了疲憊、複雜,還有一點“迷茫”,心裡不解,殿下好端端的怎麼會這樣?
想不通!
指著椅子:“坐!”
率先坐下,張榮華坐在邊上。
太子問道:“有酒?”
沒提朝堂的事,開口就是“酒”,張榮華越加肯定心中所想,殿下一定藏著心事,還很重,才會這副表現。
手掌在腰間的五龍禦靈腰帶上麵一拍,取出一壺天瓊玉釀,主動倒了兩杯,將一杯遞了過去。
太子再問:“有菜?”
“有!”張榮華應道。
取出燒雞、花生米、五香牛肉等,一一放在桌子上。
太子打趣:“你倒是準備的挺全。”
“白金院每天都會送一批過來,放在裡麵,不用擔心變味或者壞掉。”張榮華試探的問道。
“您有心事?”
太子臉上笑容消失,眼神一黯,抓著酒杯一飲而儘,不等張榮華滿上,自己倒了一杯,再次喝下。
“孤有時候在想,如果不是出身皇家,哪怕隻是個普通人家該有多好?”
“凡事都有兩麵性,有好有壞,不到最後一刻,無法下定論。”
見太子又要倒酒,張榮華先一步替他滿上,陪著一起喝。
這些事憋在心裡很久,尤其是大婚的日子將近,太子非常難受,一天比一天煎熬,不是心性不夠、也不是城府不行,那一天到來,等待他的將是無解!
“孤真的挺羨慕丁易,以前雖然混賬了一點,吃喝玩樂,勾欄常客,每年花在女人身上的銀子,都是一筆天文數字,還變著花樣玩,起碼遇見自己喜歡的姑娘。”
張榮華懂了,丁易的事給了太子很大感觸,知道大婚代表什麼,皇後與太傅強強聯合,他的壓力突然增大,想要扳倒他們非常困難。
心裡一緊,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那一天到來,就是他們決裂之時,為了紀雪煙,以前的關係有多好,以後就有多僵,甚至不死不休。
“唉!”
無奈一歎,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心情沉重,再取出一壺天瓊玉釀,對嘴吹了起來。
沒提讓太子解除婚約的事,就算他想,也不可能!皇後和太傅不會答應。
珍惜眼下,等那一天到來,傾儘所有,就算暴露修為,也要阻止此事,再向陛下提親,其中麵臨的壓力很大。
太子頗為意外,明亮、深邃的眼神狐疑的望了他一眼:“你和紅靈鬨矛盾了嗎?”
“沒有!”張榮華搖頭。
“您不好受,臣也不好受。”
太子以為他是因為自己,才會這樣,手掌伸出,拍拍張榮華的肩膀:“孤沒有看錯人。”
也拿著酒壺,對嘴喝了起來。
喉嚨滾動,咕嚕、咕嚕,喝的很急,一些酒水順著嘴角灑落出來,打濕身上的蛟龍袍,良久才放下。
“紀雪煙什麼都好,挑不出一點毛病,但她不適合孤!”
張榮華想給他一拳,默默的喝著酒水不接話。
“彆看孤是儲君,實則很憋屈,也很窩囊,有些事情一點自主性也沒有,像是提線木偶,彆人怎麼安排,孤就怎麼做。”
張榮華拿著酒壺:“喝酒。”
“好!”太子應下。
倆人碰了一下,一飲而儘。
再次取出兩壺。
太子道:“如果孤能決定自己的命運,無論付出多大代價,第一件事情解除婚約,恢複自由身。”
張榮華正色說道:“隻要您點頭,臣願意傾力相助!”
“不惜與任何人為敵?”
“衝鋒在前,哪怕戰死也無悔!”
四目相對,都想看清對方的真實意思。
太子問:“給孤一個理由。”
張榮華鄭重說道:“張家三代禁軍出身,臣雖說從東宮走出去,但永遠是您的人,您有困難,無法坐視不理,皇後、太傅真要報複,臣願意身先士卒!”
心裡帶著歉意:“對不起!有些事情無法退。”
太子沒有懷疑這番話,正如他所言,張榮華的身上打上自己的標記,很深!幽幽一歎,在殿中回響,腦袋搖晃的很重,吐出兩個字:“不能!”
望著寧心殿的方向,那是母後寢宮,最大的秘密在她手中。
隨著大婚將近,此事曾提過,得到的答複很堅定,如果他敢解除婚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要不好過大家都彆好受!
真那樣做了,這些年來的付出全部白費,打入宗人府,終生囚禁!
退一步來講,就算他能放棄這些,跟著他的人、暗中拉攏的勢力、賣命的官員,也不允許這種情況出現。
好比押寶,無數人搭上身家性命,將一切押在自己身上。
隻能成功,不能失敗,後者的下場是死,誅殺三族,再無翻身之地。
看似沒人逼迫,實則所有人都在逼他!
如若不然,也不會這麼難受。
張榮華知道會是這種結果,心裡愈發堅定,這次高升,瘋狂擴大手中權勢,以萬全準備應對那一天到來。
倆人不在言語,默默喝酒,桌上的菜一動未動。
夜色悄無聲息的出現,殿中點著蠟燭。
喝到現在。
太子帶著一些醉意,像是變了一個人,麵色猙獰,與溫文爾雅、中正平和,判若倆人,抓著酒壺猛地砸在地上,望著天花板,怒聲質問:“為什麼?”
在陣法的保護下,殿中發生的事,外麵並不知道,這才敢發泄,在心腹麵前,毫無保留傾瀉所有。
張榮華同樣難受,將酒杯砸在地上,大聲質問:“為什麼?”
這樣做,雖然失禮,但他真的忍不住了!
就算殿下怪罪,或者事後問責,也無所謂了。
同樣是“為什麼”,表達的含義不同,倆人隻有自己明白。
太子是因為心底藏著的最大秘密,張榮華質問他們為何那麼早定下親事?為何不能等自己身居高位、掌握諾大權勢時再定下?
就像是現在,這種情況真的出現,完全可以阻止!
就算與各方、包括夏皇撕破臉,哪怕老夫子也反對,有石伯支持,還有自身的權勢,它不會發生。
楊紅靈那邊也有把握說服,讓她接受紀雪煙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