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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2)

靈前承璽:秋霜鎖銅鶴,少年天子枕刀眠

列位看官,咱們今兒開講這部《煤山雪,帝王血》,單說那大明末年,天啟七年八月廿二,這一日的紫禁城,可非同尋常!您道是為何?隻因乾清宮裡,龍馭上賓的熹宗皇帝還停著靈,新君登極的大事,就要借著這晨霜冷霧,拉開帷幕了!

先說這紫禁城的氣象。天啟七年的秋,來得比往年早了半個月。頭天夜裡剛下過一場細霜,清晨推開殿門一看,那乾清宮簷角的銅鶴,往日裡總是昂首挺胸、似要展翅高飛的模樣,今兒個卻斂著雙翅,羽尖上凝的白霜,跟匠人精心撒上去的碎銀子似的,一粒一粒,冷得直往人骨頭縫裡鑽。宮道上的金磚,被霜氣浸得發烏,踩上去“咯吱”響,像是老祖宗在地下歎氣。連那宮牆上的爬山虎,葉子還沒來得及全黃,就被霜打蔫了,蔫頭耷腦地垂著,活像這大明朝的氣數,透著股子沒精神的頹敗。

乾清宮裡頭,更是肅穆得嚇人。黑幔從殿頂垂到地麵,四角掛著的白幡,被穿堂風一吹,“嘩啦嘩啦”響,像哭喪的婦人扯著嗓子嚎。殿中央,停放著一口巨大的楠木靈柩,那是大明第十六帝、熹宗朱由校的梓宮。靈柩前設著香案,案上擺著五穀、鮮果,兩支白蠟燭燒得正旺,燭火“劈啪”跳著,映得供桌上的牌位“大明熹宗達天闡道敦孝篤友章文襄武靖穆莊勤悊皇帝”二十個大字,忽明忽暗。

香案前,跪著個少年。一身玄色孝服,漿洗得發白,領口和袖口浸了晨露,沉甸甸地壓在肩頭。這少年年方十七,身量不算高,卻站得筆直,哪怕跪著,脊梁骨也像插了根鐵條。麵如冠玉,眉眼清俊,隻是眉峰微微蹙著,眼底藏著股與年齡不符的沉斂——此人不是彆人,正是熹宗皇帝的異母弟,封信王朱由檢!

列位看官,您可彆小瞧這朱由檢。自打天啟二年就藩信州,這六年裡,皇兄熹宗朱由校整日在宮裡刨木頭、造車船,把偌大的江山扔給閹黨折騰,朝堂上烏煙瘴氣,民不聊生。可朱由檢呢?借著“自幼體弱,需靜養”的由頭,在信王府裡閉門不出。外人都說這信王懦弱怕事,連朝會都極少參與,是個扶不起的阿鬥。可誰瞧見他夜深人靜時,在書房裡翻《資治通鑒》翻到燭火燃儘?誰瞧見他聽王府長史講朝局變動時,指尖攥得發白?他不是懦弱,是在藏!像株藏在深苑裡的勁鬆,不惹眼,卻暗暗攢著勁,把朝裡那點貓膩——誰是閹黨,誰是東林,誰在貪贓,誰在誤國——看得門兒清!

靈堂裡靜得可怕,隻有燭火“劈啪”和文武百官的呼吸聲。忽然,一陣輕微的“嘩啦”聲打破了寂靜——是蟒袍掃過地麵的聲響。朱由檢眼角餘光一掃,就瞧見一個人影從靈柩側首走了過來。

這人五十歲上下年紀,麵色紅潤得不像個閹人,頷下留著三縷短須,修剪得整整齊齊。身上穿的可不是普通太監的服飾,而是一件石青底色的蟒袍,袍麵上用金線繡著四爪金龍,龍鱗龍爪繡得栩栩如生,在燭火下泛著冷光。腰間係著條赤金鑲玉的玉帶,玉帶扣上雕著個“忠”字,晃得人眼暈。

列位看官,您可記好了!按大明朝的規矩,隻有親王、郡王才能穿四爪蟒袍,尋常官員就算官至一品,也隻能穿繡著飛禽走獸的補服。可此人一個太監,竟敢穿四爪蟒袍,係赤金玉帶——他是誰?正是當朝司禮監秉筆太監、東廠提督,被黨羽呼為“九千歲”的魏忠賢!

要說這魏忠賢的發跡史,那可真是一段齷齪不堪的故事。他是河間府肅寧人氏,早年就是個市井無賴,好吃懶做,整日裡泡在賭場裡。有一回賭錢輸得精光,還欠了一屁股債,被債主打得半死。他走投無路,心一橫,竟自己找了把鈍刀,在破廟裡自閹了,隨後托人送進宮裡當太監。

剛入宮時,魏忠賢不過是個掃廁所的小太監,受儘欺淩。可他有個本事——會溜須拍馬,會察言觀色。他瞅準了熹宗皇帝的乳母客氏在宮裡的地位,就像條哈巴狗似的巴結客氏。客氏本就權勢熏天,見魏忠賢會來事,又會哄熹宗開心,就把他引薦給了熹宗。

熹宗皇帝癡迷木工,整日裡在禦花園裡刨木頭、造宮殿模型,對朝政毫無興趣。魏忠賢就趁熹宗鋸木頭鋸得入迷時,拿著奏折去請示。熹宗不耐煩地揮揮手:“朕知道了,你看著辦吧!”就這麼一句話,給了魏忠賢專權的機會。他借著熹宗的信任,一路爬至司禮監秉筆太監的位置,還兼著東廠提督——司禮監掌批紅大權,東廠掌監察緝捕,這兩個職位捏在手裡,魏忠賢就等於攥住了大明的命脈!

這些年,魏忠賢在朝中安插親信,排除異己。六部尚書裡,吏部尚書周應秋、兵部尚書霍維華是他的乾兒子;各地總兵裡,山海關總兵高第、登萊總兵孔有德是他的義孫。連宮裡的太監、宮外的錦衣衛,半數以上都拜在他門下。他的生祠遍布全國,官員們拜他的生祠比拜孔廟還虔誠。黨羽們更是喊他“九千歲”,有的甚至喊“九千九百歲”——隻差一步,就趕上萬歲爺了!

此刻,魏忠賢站在朱由檢麵前,臉上堆著假笑,眼神卻像毒蛇似的,在朱由檢身上掃來掃去。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凶神惡煞的角色,一看就是他的爪牙。

左首那個,生得五大三粗,滿臉橫肉堆得幾乎遮住了眼睛,隻露出兩條細縫,透著凶光。他穿著錦衣衛都指揮使的官服,胸前補服上繡著獅子,腰間挎著柄繡春刀,刀鞘被手摸得油光發亮,銅飾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此人正是魏忠賢的頭號爪牙,錦衣衛都指揮使田爾耕!

要說這田爾耕,那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他靠著魏忠賢的提拔,當上錦衣衛都指揮使後,把錦衣衛變成了魏忠賢的私人打手。他在錦衣衛詔獄裡設了各種酷刑,什麼“釘十指”“烙鐵燙”“剝皮實草”,聽得人頭皮發麻。東林黨人楊漣、左光鬥、魏大中幾位大人,就是被他用酷刑折磨致死。楊漣大人在詔獄裡被打得筋骨儘斷,最後被土囊壓身,鐵釘貫耳,死得極其慘烈!京中官員隻要提到田爾耕的名字,夜裡都能嚇出一身冷汗。

右首那個,跟田爾耕截然相反,生得瘦臉削腮,下巴尖得像個錐子。他穿著東廠掌印太監的服飾,手裡攥著串檀木念珠,手指不停地搓著珠子,可指節卻繃得發白,透著一股陰狠。此人是東廠掌印太監許顯純,也是魏忠賢的心腹!

許顯純管著東廠詔獄,刑訊手段比田爾耕還狠辣。他最擅長“軟折磨”,比如把人關在暗無天日的牢房裡,不給飯吃,不給水喝,讓人生不如死;再比如用“彈琵琶”的酷刑——把人的肋骨一根根挑出來,像彈琵琶似的。京中官員私下裡都叫他“許閻王”,說他比陰間的閻王爺還狠,落到他手裡,比死還難受!

這田爾耕和許顯純,一左一右把魏忠賢護在中間。三人往那兒一站,那股子殺氣,連靈堂裡的燭火都被壓得矮了半截,滿殿文武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就在這時,一個瘦小的身影捧著個錦盒,顫巍巍地走到朱由檢身旁。此人穿著一身普通太監的服飾,生得眉清目秀,隻是臉色發白,雙手抖得厲害——正是朱由檢的貼身太監王承恩。

這王承恩可不是一般的太監。他打小就跟著朱由檢,從朱由檢被封為信王,到就藩信州,再到如今進京奔喪,王承恩始終寸步不離。他為人忠厚老實,對朱由檢忠心耿耿,是朱由檢在這深宮裡唯一能信任的人。

此刻,王承恩捧著的錦盒用明黃色綢緞裹著,上麵繡著龍紋。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錦盒,裡麵鋪著一層紅絨布,端端正正放著一方玉璽——這就是傳國璽!

列位看官,您可彆小看這方玉璽。它青黑溫潤,長寬各四寸,上麵刻著五條龍,龍身盤繞,栩栩如生。璽底刻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篆字,那是秦始皇統一六國後,命丞相李斯所書,代代相傳,是大明朝的鎮國之寶!多少帝王為了這方玉璽爭得頭破血流,多少江山社稷因這方玉璽而易主。此刻,這方玉璽就躺在錦盒裡,卻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王承恩雙手直抖。

“殿、殿下,吉時到了。”王承恩聲音發顫,連話都說不完整。他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事,關係到大明的國運,也關係到眼前這位少年的性命。

魏忠賢往前邁了一步,蟒袍掃過地麵,“嘩啦”一聲,在寂靜的靈堂裡格外突兀。他微微躬身,臉上堆著假笑,聲音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陛下遺詔,傳位於信王殿下!如今先帝靈前,國不可一日無君,臣等恭請殿下登極,主持社稷,以安天下民心!”

話落,魏忠賢身後的田爾耕、許顯純率先跪倒,口中高呼:“請殿下登極!萬歲萬歲萬萬歲!”滿殿文武見狀,“唰”地一下全都跪倒在地,黑壓壓一片,像割倒的麥子。“萬歲萬歲萬萬歲”的呼聲震得殿梁上的積塵都掉了下來,落在靈柩上,落在傳國璽上,也落在朱由檢的孝服上。

可朱由檢卻沒動。他依舊跪在靈前,垂著眼,目光落在靈柩上那幅熹宗皇帝的畫像上。畫像上的熹宗,眉眼間和他有幾分相似,隻是臉上帶著股孩子氣的笑容——那是熹宗在木工房裡刨木頭時,畫師偷偷畫下來的。

魏忠賢見朱由檢不動,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他又往前湊了湊,聲音壓低了些,卻帶著威脅:“殿下,先帝遺詔在此,百官在此,您若是遲遲不接璽登極,恐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朱由檢這才緩緩抬起頭,目光掠過魏忠賢眼底的精光——那眼神裡有試探,有傲慢,還有一絲藏不住的戒備。他的目光又掃過田爾耕按在刀柄上的手,掃過許顯純攥緊的念珠,最後落在靈柩旁那隻朱漆箱子上。

那箱子就放在靈柩左側,上麵貼著一張黃紙,寫著“天啟七年東廠密檔”六個大字,墨跡還新得發亮。朱由檢心裡清楚,那裡麵裝的,都是魏忠賢這些年結黨營私、貪贓枉法、殘害忠良的罪證——魏忠賢大概是想等新君登極後,找個機會偷偷銷毀,卻沒料到熹宗走得這麼突然,來不及處理。

半晌,朱由檢才開口。他的聲音不高,卻比殿外的霜氣還冷,還淡:“皇兄靈前,不談登極。朕……孤要在此守靈,為皇兄儘孝。”

這話一出,滿殿寂靜!連燭火“劈啪”的聲音都仿佛停了。魏忠賢臉上的笑“唰”地一下消失了,臉色變得鐵青。田爾耕的手猛地按緊刀柄,指節泛白,似乎隻要魏忠賢一個眼神,他就會拔刀衝上來。許顯純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神更陰鷙了,手裡的念珠搓得更快,像在算計著什麼。

滿殿文武都嚇得大氣不敢喘——這信王殿下,剛進京就敢跟魏公公叫板?他不怕死嗎?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王承恩趕緊打圓場。他抱著錦盒,跪在朱由檢身旁,對著魏忠賢連連作揖:“魏公公息怒,魏公公息怒!殿下他……他是剛失去皇兄,心裡悲痛,想多陪先帝一會兒,絕非有意違抗遺詔。登極之事,不急,不急,等殿下守完靈,再議不遲。”

說著,王承恩趁人不注意,悄悄把錦盒往懷裡一抱,騰出一隻手,塞給朱由檢一個硬物。朱由檢指尖一觸,就知道那是柄匕首——三寸長,鞘是黑檀木做的,外麵裹著一層棉布,暖得像團火。

這匕首是王承恩昨夜從信王府偷偷帶來的。他知道朱由檢要在靈前見魏忠賢,怕魏忠賢狗急跳牆,對新君下毒手,就把這柄匕首藏在身上,此刻趁亂塞給朱由檢,算是給朱由檢留個防身的物件。

魏忠賢盯著朱由檢看了半晌,見朱由檢依舊跪在靈前,腰背挺得筆直,眼神裡沒有絲毫懼意,心裡暗暗盤算:這信王看著年紀小,倒挺有骨氣。眼下先帝剛死,百官都在,若是強行逼他登極,反而落人口實。不如先順著他,等過幾日,再找機會收拾他!

想到這兒,魏忠賢臉上又堆起假笑,對著朱由檢躬身道:“殿下仁孝,臣佩服。既是如此,那便先守靈。隻是國不可一日無君,還請殿下早些節哀,以社稷為重。”

說完,魏忠賢又瞪了田爾耕和許顯純一眼,兩人這才鬆開手,慢慢站起身。魏忠賢對著滿殿文武揮了揮手:“都起來吧,殿下要守靈,咱們莫在此打擾。”

百官這才敢慢慢站起身,低著頭,躡手躡腳地退出靈堂。魏忠賢走在最後,出門前,他又回頭看了朱由檢一眼,眼神裡的陰狠,像毒蛇吐信,看得王承恩心裡直發毛。

靈堂裡終於安靜下來,隻剩下朱由檢、王承恩,還有那具冰冷的靈柩。王承恩捧著錦盒,小聲勸道:“殿下,您剛才太冒險了,魏公公那人……”

“孤知道。”朱由檢打斷他,聲音依舊平靜,“可皇兄靈前,他逼孤登極,是想把孤架在火上烤。孤若接了璽,他就會說孤急於上位,不顧兄恩;孤若不接,他又會說孤違抗遺詔。左右都是他的算計。”

王承恩歎了口氣:“殿下想得明白就好。隻是這宮裡處處是魏公公的人,您可得小心。”

朱由檢點了點頭,摸出袖中的匕首,握在手裡。冰涼的鞘身貼著掌心,讓他那顆懸著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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