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像悶雷似的滾過青石板路,驚得簷下麻雀撲棱棱亂飛。陸尋一把將林晚秋拉到藥鋪門後,自己則貼著門框往外望——街東頭塵土飛揚,二十多個精壯漢子騎著馬衝過來,個個腰佩彎刀,為首的是個滿臉絡腮胡的壯漢,手裡拎著柄鬼頭刀,刀身沾著血跡,一看就比上午的頭目凶悍得多。
“是黑風寨寨主周虎。”旁邊包子鋪的張嬸嚇得臉都白了,抱著案板上的蒸籠就往屋裡躲,“聽說這畜生昨天剛洗劫了鄰鎮,殺了好幾個反抗的人!”
周虎的馬在晚秋藥鋪前停下,他翻身下馬,一腳踹翻旁邊的菜攤,蔬菜滾落一地。“哪個是陸尋?給老子滾出來!”他的聲音像破鑼似的,震得人耳朵發疼,“上午敢打老子的人,活膩歪了?”
陸尋握緊了背後的劍柄,指節泛白。他知道周虎是衝自己來的,可藥鋪就在這兒,林晚秋還在裡麵,他若是躲了,這夥人定會遷怒旁人。
“我就是。”陸尋邁步走出去,反手關上了藥鋪門,將林晚秋護在裡麵。他能聽見門後傳來輕微的響動,想來是林晚秋在悄悄準備銀針——那是她僅有的防身東西。
周虎上下打量著陸尋,見他穿得普通,背上的劍也不起眼,嗤笑一聲:“就你這毛小子,也敢跟黑風寨作對?識相的,自斷一臂,再讓裡麵的小娘子把藥鋪的銀子都交出來,老子或許能饒你一命。”
“憑什麼?”陸尋往前踏出一步,鬆風劍的木鞘在石板上輕輕磕了一下,“你們搶東西、傷百姓,才該滾出清河鎮。”
“找死!”周虎怒喝一聲,揮著鬼頭刀就衝了過來。刀鋒帶著勁風,比上午那幾個漢子的彎刀淩厲得多。陸尋不敢大意,腳步一錯,身形像柳絮似的避開,同時右手已經按在了劍柄上——這是他三年來第一次想拔劍。
鬼頭刀劈在地上,濺起一串火星。周虎見一擊落空,更加暴怒,刀勢愈發凶狠,刀風掃得周圍的燈籠都晃了起來。陸尋憑借鬆風劍法的靈動身法,在刀影中輾轉騰挪,時而側身避開,時而用劍鞘格擋,一時間竟沒讓周虎占到便宜。
“兄弟們,一起上!剁了這小子!”周虎見久攻不下,怒吼著招呼手下。二十多個漢子立刻圍上來,彎刀齊刷刷地砍向陸尋。這下形勢陡變,陸尋既要躲避周虎的鬼頭刀,又要提防周圍的彎刀,漸漸有些吃力,胳膊上又添了幾道新的劃痕。
藥鋪裡的林晚秋看得心都揪緊了。她知道陸尋身手好,可架不住對方人多勢眾,尤其是周虎的刀又快又狠,稍有不慎就是性命之憂。她咬了咬牙,從藥箱裡摸出一把銀針,悄悄撥開門縫,眼睛緊緊盯著戰局——隻要有漢子靠近陸尋身後,她就用銀針偷襲。
周虎一刀劈向陸尋的左肩,陸尋側身避開,卻沒注意右側有個漢子的彎刀已經砍了過來。“小心!”林晚秋忍不住喊出聲,同時一枚銀針飛了出去,精準地紮在那漢子的手腕上。漢子吃痛,彎刀“當啷”落地,陸尋趁機一腳將他踹翻,總算躲過一劫。
周虎見林晚秋竟敢偷襲,氣得眼睛發紅:“臭娘們,敢壞老子的事!”他虛晃一刀逼退陸尋,轉身就往藥鋪衝去,顯然是想抓林晚秋要挾陸尋。
“不準碰她!”陸尋目眥欲裂,顧不得身後的彎刀,縱身撲過去,一把抓住周虎的後領,將他往後拽了個趔趄。周虎重心不穩,鬼頭刀砍在藥鋪的門板上,劈出一道深深的缺口。
“小子,你瘋了!”周虎反手一刀砍向陸尋的胸口。陸尋避無可避,隻能用劍鞘硬擋。“哢嚓”一聲,木鞘被砍裂了一道縫,震得他虎口發麻。
就在這時,人群裡突然傳來一聲大喝:“住手!”隻見王老頭拎著個燒紅的炭爐衝了過來,後麵跟著十幾個鎮上的漢子,有張屠戶、鐵匠鋪的李師傅,還有賣雜貨的陳叔,手裡都拿著扁擔、鐵錘、菜刀,個個滿臉怒容。
“周虎,你敢在清河鎮撒野,當我們是死人嗎?”王老頭把炭爐往地上一放,火星子濺得周虎的馬連連後退,“當年老林頭在的時候,你見了清河鎮都得繞著走,現在竟敢回來作惡!”
周虎沒想到鎮上的百姓竟敢反抗,愣了一下,隨即惡狠狠地說:“一群鄉巴佬,也敢跟老子叫板?今天連你們一起收拾!”
“那就試試!”張屠戶拎著斬骨刀上前一步,“老子的刀好久沒沾血了,正好給你開開葷!”
鎮上的漢子們立刻圍上來,和黑風寨的人對峙起來。這些人雖然沒學過武功,但常年乾活練出了力氣,又都是土生土長的清河鎮人,早就看不慣黑風寨的惡行,此刻被王老頭一鼓動,個個都紅了眼。
陸尋趁機喘了口氣,額頭上的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流。他看了眼王老頭,又看了看周圍的鄉親,心裡暖暖的——原來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周虎看著圍上來的百姓,心裡有些發怵。他雖然凶悍,可手下也就二十多個人,真打起來未必能占到便宜,更何況陸尋還在旁邊虎視眈眈。他眼珠一轉,突然看向陸尋:“小子,有種跟老子單打獨鬥!贏了,老子就帶兄弟們走;輸了,這清河鎮的東西,老子想拿就拿!”
陸尋知道這是周虎的緩兵之計,可他若是不應戰,周虎定會找借口遷怒鄉親。他握緊了鬆風劍,沉聲道:“好,我跟你打。但你要是輸了,必須保證再也不踏進清河鎮一步。”
“一言為定!”周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要是你輸了,就得讓裡麵的小娘子跟老子走!”
“不準你胡說!”陸尋怒喝一聲,拔劍出鞘。鬆風劍雖然三年沒怎麼用,劍刃卻依舊鋒利,在夕陽下閃著寒光。這是他三年來第一次拔劍,劍身上似乎都帶著壓抑已久的鋒芒。
周虎也握緊了鬼頭刀,兩人在街心對峙起來。周圍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連風都好像停了。林晚秋扒著門縫,手心全是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陸尋的身影。
“看刀!”周虎率先發難,鬼頭刀帶著呼嘯的風聲劈向陸尋。陸尋不慌不忙,手腕一轉,鬆風劍像流水似的纏上鬼頭刀,借著刀勢輕輕一引,周虎的刀就劈偏了。這正是鬆風劍法的精髓——以柔克剛,借力打力。
周虎沒想到陸尋的劍法這麼詭異,心裡一驚,連忙收刀回防。陸尋卻不給她機會,劍勢一變,如鬆濤般連綿不斷地攻向周虎,劍尖所指全是他的破綻。鬆風劍法本就以靈動迅捷著稱,陸尋雖然三年沒怎麼實戰,可基礎紮實,加上剛才被激起的鬥誌,此刻劍招愈發流暢。
周虎被打得連連後退,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他原本以為陸尋隻是個會些花架子的小子,沒想到劍法這麼厲害,尤其是那身法,快得讓他根本看不清。他急了,怒吼一聲,不顧一切地揮刀砍向陸尋的中路,想拚個魚死網破。
陸尋早有防備,腳步一蹬,身形陡然拔高,避開鬼頭刀的同時,鬆風劍直直刺向周虎的肩膀。周虎躲閃不及,被劍尖刺中,鮮血立刻湧了出來。他慘叫一聲,鬼頭刀“當啷”落地,捂著肩膀跪倒在地。
“你輸了。”陸尋收劍回鞘,劍尖的血跡滴在石板上,暈開一小團紅。
黑風寨的漢子們見寨主輸了,個個麵麵相覷,沒人敢上前。周虎咬著牙,惡狠狠地瞪著陸尋:“好小子,老子記住你了!我們走!”他掙紮著站起來,帶著手下狼狽地騎上馬,灰溜溜地逃出了清河鎮。
直到馬蹄聲消失在遠處,鄉親們才爆發出一陣歡呼。張屠戶拍著陸尋的肩膀,笑得合不攏嘴:“陸小哥,你太厲害了!這下黑風寨的雜碎再也不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