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清河鎮被年味裹得愈發溫暖,藥鋪簷下掛起了風乾的臘腸與鹹肉,是張屠戶特意送來的上好五花肉;茶館門口堆著鄉親們湊錢買的年貨,紅紙寫的福字在白雪映襯下格外鮮亮。陸尋正幫林晚秋把磨好的藥粉裝進瓷瓶,忽然聽見門口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抬頭便見鬆風劍派的師弟蘇墨拎著個布包走進來。
“師兄,師嫂。”蘇墨笑著拱手,將布包放在桌上,“我按照師父信裡的線索,去了趟鬆風劍派舊址,果然在密室裡找到了這個。”布包打開,一本泛黃的古籍靜靜躺在其中,封麵上“鬆風劍經”四個字雖有些褪色,卻依舊透著蒼勁力道。
陸尋的指尖撫過封麵,眼眶微微發熱。這便是師父用性命守護的劍經正本,也是鬼麵客苦苦追尋的東西。他翻開書頁,裡麵除了記載鬆風劍法的精要,末尾還有幾頁空白,隻在角落寫著“劍心歸處,不在江湖,在守護”。
“師父果然早就看透了。”陸尋輕聲道,將劍經小心收好,“這劍經我不會據為己有,等過了年,我就把它交給武林盟,省得鬼麵客再為它興風作浪。”
林晚秋端來熱茶,遞給蘇墨:“蘇師弟一路辛苦,快暖暖身子。你在舊址那邊,有沒有發現鬼麵客的蹤跡?”
蘇墨喝了口茶,神色凝重起來:“我去的時候,舊址裡有被翻動過的痕跡,地上還留著這種草藥。”他從懷裡掏出一片乾枯的葉片,“藥鋪的先生認得嗎?”
林晚秋接過葉片仔細看了看,眉頭微蹙:“這是‘醉魂草’,少量能安神,多了會讓人陷入昏迷,而且有股特殊的腥氣。我爹的醫書裡提過,鬼麵客當年受傷後,曾用這草藥止痛,看來他確實去過舊址。”
陸尋握緊了拳頭:“他找不到劍經,肯定還會回來找我們。蘇師弟,你暫時先住在茶館,我們也好有個照應。”
蘇墨連忙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我這些年一直在追查鬼麵客的下落,知道他身邊還有幾個幫手,都是當年煙雨樓的餘孽,下手狠得很。”
接下來的幾天,清河鎮的年味裡多了幾分隱秘的戒備。陸尋每天帶著蘇墨在鎮外的山林裡練劍,將劍經裡的精妙招式教給他;林晚秋則和蘇墨一起整理鬼麵客及其黨羽的特征,畫成畫像貼在鎮口,讓值守的鄉親們留意。
除夕那天,鄉親們在茶館擺了團圓宴。張屠戶燉了一大鍋紅燒肉,油香飄滿整條街;李師傅帶來了自釀的米酒,說是藏了三年的陳釀;王老頭拎著個布包,裡麵是給陸尋和林晚秋的新婚賀禮——一對銀鐲,是他托縣城的銀匠打的,上麵刻著鬆針與藥草的紋路。
“來,大家舉杯!”王老頭站起身,酒杯撞得叮當作響,“祝我們清河鎮平平安安,祝陸尋和晚秋丫頭永結同心,也祝蘇墨小老弟早日找到親人!”
眾人紛紛舉杯,笑聲與談笑聲混在一起,驅散了冬日的寒冷。陸尋看著滿桌的笑臉,忽然覺得,這便是師父所說的“劍心歸處”——不是叱吒風雲的江湖傳奇,而是眼前這煙火氣裡的相守與溫暖。
宴席散後,陸尋送林晚秋回藥鋪。雪又開始下了,細小的雪花落在她的發間,像撒了層碎銀。兩人並肩走著,忽然聽見巷口傳來輕微的響動。陸尋立刻握緊腰間的鬆風劍,示意林晚秋躲在身後。
“誰在那裡?”他沉聲喝問。
巷口的陰影裡走出一個人,穿著黑色鬥篷,臉上依舊戴著青銅鬼麵。鬼麵客冷笑一聲:“陸尋,把劍經交出來,我可以讓你們死得痛快些。”他身後跟著三個漢子,個個手持利刃,眼神凶狠。
“你做夢!”陸尋拔劍出鞘,劍光映著雪花,“有我在,你彆想傷害這裡的任何人!”
蘇墨和聞聲趕來的張屠戶、李師傅也衝了過來,張屠戶拎著斬骨刀,李師傅舉著鐵匠鋪的大錘,蘇墨則拔出佩劍,與陸尋並肩而立。鄉親們也紛紛從家裡跑出來,手裡拿著鋤頭、扁擔,將鬼麵客等人團團圍住。
“一群烏合之眾,也敢擋我的路?”鬼麵客嗤笑一聲,揮手道,“給我上!”三個漢子立刻衝了上來,刀刃帶著勁風劈向陸尋。
陸尋早有防備,鬆風劍靈動出擊,劍尖點向為首漢子的手腕。那漢子連忙收刀回防,卻被蘇墨抓住破綻,一劍挑飛了武器。張屠戶趁機上前,一斬骨刀拍在漢子的背上,漢子踉蹌著摔倒在地。
另一邊,李師傅揮舞著大錘,將另一個漢子逼得連連後退。鄉親們也不含糊,有的用扁擔抽打,有的用鋤頭格擋,雖然沒有武功,卻憑著一股勁打得敵人節節敗退。林晚秋則站在人群後,手裡拿著裝著藥粉的瓷瓶,隨時準備支援。
鬼麵客見手下不濟,怒吼一聲,親自拔劍衝了上來。他的劍招依舊狠辣,卻比上次多了幾分急躁。陸尋想起師父信裡說的左肩舊傷,特意專攻他的左側。幾個回合下來,鬼麵客果然有些吃力,左肩的動作明顯遲緩。
“你以為知道我的弱點,就能贏我?”鬼麵客怒吼著,劍法陡然加快,卻沒注意腳下的積雪下藏著李師傅提前埋好的鐵蒺藜。他一腳踩中,痛得悶哼一聲,身形頓時不穩。
“就是現在!”林晚秋大喊一聲,將手裡的藥粉撒了出去。這次的藥粉裡加了醉魂草的粉末,氣味比上次更刺鼻。鬼麵客聞到氣味,頭暈目眩,手裡的劍險些脫手。
陸尋抓住機會,鬆風劍如閃電般刺向他的左肩舊傷處。鬼麵客慘叫一聲,踉蹌著後退,撞在牆上。蘇墨立刻上前,用劍指著他的喉嚨:“鬼麵客,你作惡多端,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鬼麵客卻忽然笑了起來,笑聲沙啞刺耳:“你們以為贏了嗎?我早就派人去燒藥鋪和茶館了,等你們回去,這裡早就成了一片火海!”
陸尋心裡一緊,剛想往回跑,就聽見遠處傳來陳叔的喊聲:“陸小哥,放心吧!鬼麵客的人被我們抓住了!”原來陳叔早就按照計劃,帶著幾個會射箭的鄉親在藥鋪和茶館周圍埋伏,見有人放火,立刻就衝了上去。
鬼麵客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看著圍上來的鄉親們,又看了看陸尋手裡的劍,知道自己這次徹底輸了。“我不甘心……我明明就要拿到劍經了……”他喃喃道,忽然猛地撞向蘇墨的劍,鮮血瞬間染紅了白雪。
陸尋看著倒在地上的鬼麵客,心裡沒有複仇的快意,隻有一陣釋然。這場糾纏了三年的恩怨,終於在清河鎮的煙火氣裡畫上了句號。
第二天一早,官差來帶走了鬼麵客的屍體和俘虜。縣令特意派人送來匾額,寫著“俠肝義膽”四個大字,非要掛在藥鋪門口。林晚秋拗不過,隻好讓陸尋把匾額掛在簷下,與“晚秋藥鋪”的木匾並排在一起。
轉眼到了元宵節,清河鎮熱鬨非凡。街上掛起了各式各樣的花燈,孩子們提著燈籠追逐打鬨;鄉親們在鎮口搭了戲台,演的是《精忠報國》,台下掌聲不斷。陸尋和林晚秋並肩走著,蘇墨跟在他們身後,手裡拿著剛買的糖畫。
“師兄,師嫂,你們看那盞花燈,像不像鬆風劍?”蘇墨指著一盞劍形花燈,興奮地說道。
陸尋笑著點頭:“確實像。等過了燈節,我陪你去武林盟送劍經,順便帶你去看看江南的風景。”
林晚秋看著他們,眼裡滿是笑意。她忽然想起陸尋曾說的話,江湖不是刀光劍影,而是身邊的陪伴。此刻,鬆風劍靠在茶館的牆角,藥箱放在藥鋪的櫃台後,劍的寒光與藥的清香交織在一起,還有身邊人的歡聲笑語,這便是最圓滿的江湖。
走到戲台旁,王老頭正給孩子們分元宵。他看見陸尋和林晚秋,笑著招手:“快來吃元宵!晚秋丫頭愛吃的芝麻餡,陸尋愛吃的肉餡,我都留著呢!”
陸尋和林晚秋走過去,接過溫熱的元宵。咬一口,甜糯的餡料在嘴裡化開,暖了胃,也暖了心。蘇墨也湊過來,大口吃著元宵,含糊不清地說:“真好吃,比我這些年在江湖上吃的任何東西都好吃。”
鄉親們都笑了起來,笑聲與戲台上的唱腔混在一起,飄向清河鎮的每一個角落。夕陽西下,花燈亮起,將青石板路照得溫暖明亮。陸尋握住林晚秋的手,看著眼前的煙火人間,心裡忽然無比踏實。
他知道,江湖的故事還在繼續,但屬於他的江湖,就在這清河鎮的尋常日子裡——在鬆風劍的守護裡,在藥鋪的清香裡,更在身邊人的笑容裡。而這份尋常,便是最珍貴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