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玄冰殿門滑開的縫隙後,並非預想中的殿宇景象,而是一片深邃無垠、仿佛能將一切光線與情感都吞噬殆儘的絕對幽暗。那股彌漫而出的冷冽氣息,並非物理意義上的低溫,而是一種直透真靈、凍結思維、湮滅情緒的絕對“寂寒”。
張虎心神一凜,收斂所有雜念,邁步踏入其中。
一步之差,天壤之彆。
殿外雖是冰霧星河,尚屬人間奇景。殿內,卻仿佛是另一個維度,一片純粹由“忘情”道則構築的絕對領域。這裡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時間流逝的感知,隻有無儘的、冰冷的虛無。在這片虛無的中心,一點微光如同亙古不變的寒星,靜靜懸浮。
微光之中,隱約可見一道模糊的女子身影。她身著一襲素白到毫無雜色的道袍,長發如冰瀑垂落,麵容無法看清,並非有霧氣遮擋,而是其存在本身似乎就拒絕被任何情感或認知所定義、所描繪。她隻是靜靜地存在那裡,便仿佛是“忘情”二字的化身,是絕對理性與冰冷的道之顯化。
無憂閣十大親傳弟子之一,忘情殿主,冷漪寒。
張虎甚至無法感知到對方具體的修為層次,隻覺得其氣息如同這無儘的虛無領域,深不可測,卻又帶著一種令人真靈都要凍結的絕對平靜。他不敢怠慢,躬身行禮:“弟子張虎,拜見殿主。”
那點微光中的身影似乎動了一下,又似乎從未動過。一道清冷平靜,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卻直接響在張虎真靈最深處的聲音響起:
“欲入忘情殿,需知此殿唯一規:斬塵緣,斷因果,心向大道,餘者皆虛。”“汝因果纏身,孽債深重,如附骨之疽。為何來此?”
聲音不大,卻仿佛冰錐,直接刺入張虎的道心,將他真靈深處那纏繞的、與世界樹陣營相關的因果鎖鏈映照得清晰無比。
張虎深吸一口氣,知道在這等存在麵前任何隱瞞都毫無意義,坦然道:“回殿主,弟子正因因果深重,道途受阻,特來求解。弟子所修之道,乃歸藏終焉之路,熔煉十方宇宙負麵本源而成。此前為求道途精進,亦為自保,曾與一龐然大物結下深仇……”
他簡要將與世界樹尤克特拉希爾及其麾下勢力,尤其是與萬象械皇、骸淵魔主等的因果糾纏述說了一遍,重點描述了那無形因果鎖鏈對自身修行、特彆是對未來渡那不朽第七劫“因果劫”的巨大阻礙與凶險。
“……弟子深知,此因果不解,第七劫萬難渡過,道途恐將止步於此。聞殿主執掌忘情天道,於因果一途有無上妙法,故冒昧前來,懇請殿主指點迷津,助弟子斬斷此孽障!”張虎再次躬身,言辭懇切。
殿內陷入了一片絕對的寂靜,那冰冷的虛無仿佛更加深沉了。
良久,冷漪寒那毫無波動的聲音再次響起:“尤克特拉希爾……萬象械皇……骸淵魔主……”她似乎僅僅是平淡地重複這幾個名字,張虎卻感覺到真靈上的因果鎖鏈驟然繃緊,散發出強烈的警兆與冰冷的惡意,仿佛被某個遙遠的存在再次加深了注視!
但下一刻,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絕對、仿佛超脫於一切因果之上的“忘情”道韻,自冷漪寒身上微微彌漫開來,那躁動的因果鎖鏈竟如同被無形寒冰凍結了一般,瞬間變得遲滯、安靜下來!
“世界樹,宇宙境巔峰,確是一方巨擘。其因果,根深蒂固,糾纏星海,尋常手段,斬不斷,理還亂。”冷漪寒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篤定。“汝既入我忘情殿,此因果,便非汝一人之因果。”“骸淵魔主……不朽第九劫,半步宇宙……”
她微微停頓了一下,那點微光中的身影似乎“看”了張虎一眼。“便從他開始吧。”
話音未落,張虎隻覺周身空間猛地一凝!冷漪寒素白的身影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他身前,依舊是那般模糊不清,一隻冰冷如玉、卻仿佛蘊含著凍結星河力量的手掌,輕輕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勿抗拒。”
下一刻,張虎隻覺得眼前的絕對虛無瞬間扭曲、拉長、破碎!一種遠超他自己進行宇宙穿梭時的空間變換感襲來,仿佛整個諸天萬界的星空都在以一種無法理解的速度向後飛掠!
這不是空間穿梭,這更像是……以無上偉力,強行扭曲現實與距離的概念,進行某種意義上的“因果躍遷”!
幾乎隻是刹那之間,周遭那令人窒息的空間壓迫感驟然消失。
張虎定睛一看,心中劇震!
他已然離開了無憂星海,離開了那片冰冷的忘情殿,出現在了一片完全陌生的、死寂冰冷的宇宙星空之中!
這片星空,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歸墟死氣與魔煞之意,遠方,無數殘破的星辰如同巨大的骸骨般漂浮著,更遠處,一座由無數不朽頭骨壘砌而成的、龐大到堪比星係的恐怖魔宮,正靜靜懸浮在星海中央,散發著令人心悸的九劫魔威!
骸淵魔宮!他們竟然在瞬息之間,橫跨了不知多少億萬光年的距離,直接出現在了骸淵魔主的老巢之前!
“骸淵。”
冷漪寒那清冷平靜的聲音,並不如何響亮,卻如同宇宙初開的第一縷冰風,瞬間席卷了整個死寂星空,穿透了那座龐大魔宮的重重禁製,清晰地響徹在每一個角落。
魔宮深處,一股恐怖絕倫、足以讓尋常不朽境直接真靈崩碎的暴怒意誌轟然爆發!
“誰敢直呼本皇名諱?!找死!!”
轟隆——!!!
一隻由純粹歸墟魔氣凝聚的、比星辰更為巨大的漆黑魔爪,撕裂虛空,帶著碾碎萬物、吞噬光明的恐怖威勢,朝著冷漪寒與張虎所在的位置狠狠抓來!魔爪之上,纏繞著無數哀嚎的世界樹根係虛影,赫然正是當初隔空攻擊張虎的那一招,但由本體在老巢施展,威力何止提升了百倍!
這一爪之下,仿佛整個星域都要為之崩塌湮滅!
然而,麵對這毀天滅地的一擊,冷漪寒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絲毫變化。她隻是輕輕抬起了另一隻素手,對著那抓來的恐怖魔爪,五指微微張開,然後……輕輕向下一按。
沒有驚天動地的能量碰撞,沒有法則崩滅的絢爛光華。
隻有一種絕對的、不容置疑的“秩序”與“冰冷”!
那毀天滅地的巨大魔爪,在距離她尚有萬裡之遙時,就如同撞上了一麵無形的、絕對光滑且冰冷的壁壘,其上的滔天魔氣、歸墟死意、世界樹根須虛影,竟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凍結”、“凝固”、“失去活性”,然後如同脆弱的黑色琉璃一般,從爪尖開始,寸寸崩裂、瓦解、化為最原始的冰冷粒子,飄散在星空之中!
舉手投足間,輕描淡寫地……湮滅了一尊半步宇宙境魔主的含怒一擊!
魔宮深處的暴怒意誌猛地一滯,轉化為無與倫比的驚駭與凝重!
“無憂閣……忘情道?!你是……冷漪寒?!”
骸淵魔主的聲音中,第一次帶上了明顯的忌憚,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