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他側身讓開:“先進來避避雨。”
他把秦淮茹和兩個孩子讓進屋裡,找來乾毛巾給她們擦水,又盛了兩碗一直溫在爐子上的稀粥遞給她們。
小當和槐花餓壞了,捧著碗狼吞虎咽。
秦淮茹卻吃不下,隻是抱著昏迷的小當,不停地流淚。
“怎麼回事?棒梗呢?”何雨柱問。
“在……在家裡炕上躺著,燒得滾燙……胡言亂語……說……說看見他爸了……”秦淮茹語無倫次。
“我媽……我媽一口氣沒上來,暈過去了……我……我喊不到人,街上亂得很……衛生所都關門了……”
何雨柱歎了口氣。
他知道,賈家這是真的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了。
外麵兵荒馬亂,誰會管這家有問題的人的死活?
他沉吟了一下,轉身從床底下拿出一個小布包,裡麵是他之前備下的一點草藥和退燒藥片。
這是他從一個老中醫那裡偷偷學來備用的。
“這點藥,你拿回去,給棒梗試試。退燒的,一次一片,化在水裡喂他。”何雨柱把藥遞給秦淮茹,又拿出兩個剛才剩下的窩頭,“這個也拿去,給你媽墊墊肚子。”
秦淮茹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何雨柱,眼淚流得更凶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柱子兄弟……謝謝……謝謝你……我……我以前對不起你……”
“起來吧。”何雨柱扶起她,語氣依舊平淡。
“趕緊回去給孩子用藥。這世道,活著不容易。”
秦淮茹千恩萬謝,拿著藥和窩頭,帶著兩個孩子,踉踉蹌蹌地消失在雨幕中。
何雨柱關上門,重新坐回火爐邊。屋外雷聲隆隆,雨點敲打著窗戶。
他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對是錯,但他遵從了內心最後一點良知。
在這人吃人的年月,保留一絲人性,或許就是對自己靈魂最後的救贖。
日子繼續在混亂中掙紮。
1968年,運動的風暴漸漸顯出疲態,武鬥平息了,但留下的是一片狼藉和滿目瘡痍。
軋鋼廠百廢待興,生產恢複遙遙無期。
很多人在這場浩劫中消失了,像易中海一樣,無聲無息。
1969年春天,一個消息悄然在廠裡流傳:上麵要派工作組進駐,整頓秩序,恢複生產。
起初沒人當真,但很快,幾輛吉普車真的開進了廠區,下來一群穿著中山裝、神色嚴肅的乾部。
廠裡殘留的各派勢力頓時安靜了不少。
接著,又是一係列讓人眼花繚亂的變化。
一些在運動中上躥下跳的頭麵人物被隔離審查,趙隊長也在其中,據說問題嚴重。
廠領導班子開始重組,一些靠邊站的老乾部被請了回來。
雖然氣氛依舊凝重,但那種無法無天的狂熱,明顯開始消退。
這天,何雨柱正在食堂後院晾曬最後一批受潮的黃豆,一個穿著舊工作服、頭發花白的老師傅找到他,是以前廠辦的一位老文書,姓孫,為人正派,運動中吃了不少苦頭。
“何師傅,”孫師傅壓低聲音,臉上帶著久違的、真切的笑容,“好消息!廠裡新來的楊組長點名要見你!聽說要請你重新出山,主持食堂工作!趕緊去廠辦一趟!”
何雨柱怔了一下,手裡的簸箕頓了頓。
他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帶著泥土氣息的空氣。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他沒有激動,也沒有欣喜,隻是平靜地點點頭:“好,謝謝孫師傅,我收拾一下就去。”
他放下簸箕,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然後,他挺直了腰板,邁著沉穩的步伐,向著廠辦大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