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急。”
陳銘的聲音依舊平靜,但那份平靜之下,卻壓抑著一股即將爆發的雷霆之怒。
他拍了拍已經有些六神無主的李大山的肩膀,又對眼眶通紅的林薇溫和地說道:“沒事,不怪你。我親自去一趟。”
他拿起那份被退回的報告,沒有再多說一個字,轉身便走出了辦公室。
清溪鎮國土所的辦公室裡,空調吹著涼風。
然而,當陳銘站在這扇緊閉的所長辦公室門前時,卻感受到了一股比寒冬臘月還要刺骨的冰冷。
“不好意思啊,陳副書記。”
一個看起來精明乾練的女辦事員,臉上掛著職業化卻毫無溫度的笑容,攔住了他。
“孫所長他去縣裡開緊急會議了,今天一天都不會在。”
陳銘看著她,麵無表情地問道:“那我明天再來。”
“哎呀,真不巧。”女辦事員故作誇張地一拍腦袋,“孫所長明天一早就要帶隊下鄉,勘測新規劃的宅基地,估計也要一整天。”
“後天呢?”
“後天……後天所裡要組織集體學習,您也知道,這是硬性任務……”
陳銘沒有再問下去。
開會,下鄉,學習。
這些理由,冠冕堂皇,無懈可擊。
對方這是擺明了車馬,就是要避而不見,就是要用這種最無賴,也最有效的“拖”字訣,將他活活拖死!
陳銘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裡,沒有憤怒,沒有焦躁。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眼神越來越冷,越來越沉。
那是一種暴風雨來臨前,死一般的沉寂。
他知道,王海濤這是要跟他圖窮匕見了。
而壞消息,總是傳播得最快的。
土地批文被卡住的消息,像一陣陰冷的風,在短短半天之內,就吹遍了紅星村的每一個角落。
剛剛才被點燃的希望和熱情,被這盆冷水一澆,瞬間滋生出了恐慌和疑慮。
“聽說了嗎?咱們那櫻桃園的批文,被鎮裡給退回來了!”
“為啥啊?不是說得好好的嗎?”
“誰知道呢!我就說這事不靠譜!沒有批文,咱們挖了地,占了田,這算不算私自占用基本農田?到時候會不會罰款啊?”
“我的天!苗子後天就要到了,地卻不能用,這可咋辦啊?我投進去的那兩萬塊錢,不會打水漂了吧?”
人心,開始浮動了。
那些原本就搖擺不定的村民,心中的天平開始迅速傾斜。
而更致命的,是那些潛藏在暗處的蛆蟲,嗅到了血腥味,開始蠢蠢欲動。
馬國強躲在鎮政府的辦公室裡,一個電話打給了村裡的地痞劉三。
很快,新的謠言就在村裡炸開了鍋。
劉三帶著幾個遊手好閒的混混,在村口的小賣部裡,唾沫橫飛地大聲嚷嚷著。
“看見了吧!我早就跟你們說,那個姓陳的就是個騙子!嘴上說得天花亂墜,現在怎麼樣?項目卡住了吧!”
“他一個外地人,拍拍屁股調到縣裡享福去了,留下一堆爛攤子給咱們!咱們投進去的貸款,修路的錢,買水管的錢,這下全打了水漂了!”
“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必須讓他給個說法!賠錢!”
這些極具煽動性的話,像一顆顆火星,瞬間點燃了村民們心中積壓的恐慌和不安。
恐慌,迅速發酵成了憤怒。
下午,天快黑的時候。
幾十個情緒激動的村民,黑壓壓地聚集在了紅星村村委會的大門口,將那棟破舊的平房圍得水泄不通。
“陳銘!你出來!”
“給我們一個說法!項目到底還搞不搞了!”
“要是項目黃了,你必須把我們投進去的錢一分不少地賠給我們!”
吵嚷聲,質問聲,響成一片,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辦公室裡,陳銘正對著清溪鎮的地圖,手指在國土所和縣政府之間,無聲地勾勒著一條線。
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撞開。
李大山滿臉愁容,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嘴唇都在哆嗦。
“陳書記,不好了!”
老支書的聲音裡,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惶和絕望。
“幾十個村民堵在村委會門口,吵著要是項目黃了,就要你賠他們投進去的錢!”
他指著窗外,聲音都在發顫。
“苗木車隊明天就到,再不想出辦法,就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