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雙眼,仿佛開啟了透視功能,直接穿透了那些泛黃的紙張和模糊的字跡,精準地鎖定著他需要的區域。
“八十年代末,基建項目審批檔案……”
“九十年代初,曆史遺留問題處理卷宗……”
他的腳步,最終停在了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
這裡堆放的,都是一些關於縣裡橋梁、道路等基礎設施建設的曆史勘探資料,時間久遠,內容枯燥,是整個檔案室裡最冷門,最無人問津的部分。
前世,他就是被發配到這裡,在整理這堆廢紙時,無意中發現那個秘密的。
陳銘伸出手,輕輕拂去一份卷宗上的厚厚灰塵,當他的指尖觸摸到那粗糙而冰涼的牛皮紙封麵時,一段塵封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
張建的靠山,時任縣委副書記的錢衛國!
正是這位錢副書記,在九十年代初,主管全縣的基礎設施建設。
他主導的一個名為“清溪河二號橋”的重點工程,最終因為“地質條件複雜,技術出現重大失誤”而成了爛尾工程,白白損失了國家上百萬的撥款。
而相關的責任認定和技術論證報告,就被巧妙地隱藏在了這堆無人問津的“曆史勘探資料”裡,成了一筆誰也說不清的糊塗賬。
前世的陳銘,發現了疑點,卻膽小懦弱,人微言輕,最終隻能讓這個秘密,和自己的青春一起,被塵封在歲月的角落裡。
可這一世,不同了!
張建,還有你背後的錢衛國。
你們以為扔給我的是一副埋葬我的棺材。
殊不知,你們親手遞過來的,是一把能將你們一同送進地獄的,最鋒利的刀!
……
與此同時,縣府辦的大辦公室裡。
幾個老油條正聚在一起,一邊喝著茶,一邊低聲議論著,言語間充滿了幸災樂禍的嘲諷。
“哎,你們說,那個從鄉下上來的愣頭青,現在是不是已經被灰塵給淹沒了?”一個尖嘴猴腮的科員笑著說。
“哈哈,我看是。那檔案室,狗進去都得迷路。張主任這手可真高啊!”
“三天?我看給他三十天,他都未必能理出個頭緒來。到時候,還不得乖乖地跑去跟張主任磕頭認錯?”
議論聲中,張建端著他那標誌性的紫砂茶杯,慢悠悠地從自己的辦公室裡走了出來。
他聽著下屬們的議論,臉上沒有製止,嘴角反而勾起一抹一切儘在掌握的得意笑容。
他走到飲水機前,不緊不慢地續上熱水,用杯蓋撇去浮沫,淡淡地開口道:
“年輕人嘛,有銳氣是好事,是動力。”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辦公室。
“但是,光有銳氣不行,還得懂規矩。這股氣太盛了,容易傷到自己。所以啊,得磨一磨,磨掉那些沒用的棱角,才能成器。”
他吹了吹滾燙的茶水,目光望向檔案室的方向,眼神裡充滿了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等他什麼時候自己想明白了,知道該怎麼‘尊重’前輩,知道在這棟樓裡該怎麼說話做事了,再來找我談。”
這番話,將他的陰險和自負,展現得淋漓儘致。
在他看來,陳銘的下場已經注定。要麼被那堆廢紙徹底磨掉所有心氣,變成一個聽話的工具人;要麼就忍受不了,自己卷鋪蓋滾蛋。
無論哪一種,他都贏定了。
然而,他永遠不會知道。
就在他發表這番勝利宣言的同一時刻。
在那間昏暗、壓抑,被他視為“刑場”的檔案室深處。
陳銘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他的手,從一堆看似毫不相關的故紙堆中,精準地抽出了一份薄薄的,封麵已經嚴重破損的卷宗。
《平江縣橋梁勘探曆史資料彙編(一九九一)》。
外麵,是張建誌得意滿的聲音,在辦公室裡回蕩。
“等著吧,不出三天,他會哭著來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