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第二天,當第一縷晨光艱難地穿透檔案室那扇汙濁的小窗時,這間被遺忘的“墳墓”已經悄然發生了一些變化。
原本堆積如山的故紙堆,靠近門口的一角,已經被清理得井井有條。
幾十捆檔案被分門彆類地碼放在地上,貼上了簡易的標簽,雖然依舊陳舊,卻不再是雜亂無章的垃圾,而有了幾分秩序感。
林薇正坐在陳銘從彆的辦公室“借”來的一張小書桌前,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腦屏幕,白皙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
她已經完全沒有了昨天的憤怒和無措。
在陳銘的指導下,她隻用了一個下午,就大致摸清了這些陳年檔案的編碼和分類邏輯。
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在陳銘的拆解下,變成了一塊塊清晰具體、可以執行的模塊。
這種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讓她對陳銘的敬佩,又加深了一層。
她偶爾抬起頭,看向那個在檔案山深處默默忙碌的背影,眼神裡充滿了好奇與信賴。
她總覺得,陳哥不像是在整理檔案,更像是在進行一場精密的外科手術。
而陳銘,此刻確實像一位手持手術刀的主刀醫生。
他的動作不快,但每一步都精準而高效。
他並沒有急著去處理那份最關鍵的《橋梁勘探曆史資料彙編》,而是耐心地,一堆一堆地梳理著周圍那些看似毫不相乾的卷宗。
他在布局,更是在為自己尋找合理的掩護。
當他的手觸碰到一摞積滿灰塵,標簽上寫著“人事調動”的牛皮紙袋時,他的動作,不易察察地停頓了一下。
就是這裡。
他腦海中的記憶數據庫,像是被電流精準地擊中,瞬間激活了相關的信息流。
“小薇,你過來一下。”陳銘喊道。
林薇立刻放下手頭的工作,快步走了過來:“陳哥,怎麼了?”
“這些是曆年的人事調動和處分文件,時間跨度很大,很多人的信息都混在一起了。”陳銘指著那堆文件,眉頭微皺,仿佛真的遇到了難題。
“你幫我把這些文件按人名重新歸檔,特彆是留意一下那些現在還在辦公室的幾位老同誌的履曆。”
這個要求聽起來合情合理,是整理工作的正常步驟。
林薇不疑有他,立刻點了點頭:“好的,陳哥。”
她開始細心地翻閱那些泛黃的紙張,而陳銘的目光,則狀似無意地,落在了其中一份即將被林薇翻過的,薄薄的處分通告草稿上。
那上麵的人名,正是昨天給他指路的那個辦公室老科員,老李。
一段塵封的記憶,在陳銘的腦海中清晰浮現。
二十多年前,這位老李,還是一位年輕氣盛的筆杆子,因為一次重大會議紀要的重大疏漏,差點被開除公職。
當時,是辦公室一位姓高的副主任,頂著巨大的壓力,力排眾議,才把他保了下來。
而那位高副主任,為人正直,不懂變通,後來在機構改革中,被張建的靠山錢衛國,用手段排擠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閒職單位,最終鬱鬱而終。
這份恩情,老李嘴上不說,但一定記在心裡。
這份人情,就是未來自己團結辦公室裡那些中間派,對抗張建的一張重要底牌。
陳銘不動聲色地看著林薇將那份文件登記入冊,將那個獨特的檔案編號,深深地刻在了自己的腦子裡。
做完這一切,他才緩緩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朝著昨天那個角落走去。
他再次拿起了那份《平江縣橋梁勘探曆史資料彙編(一九九一)》。
這一次,他沒有急著翻開。
他把它拿到窗邊,借著那微弱的光線,仔細地檢查著卷宗的封麵和裝訂線。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
很快,他就在書脊的位置,發現了幾個極其微小的,與原有裝訂孔略有錯位的針眼。
這是二次裝訂過的痕跡!
前世的他,是在絕望中胡亂翻閱時,憑運氣發現了秘密。
而這一世的他,是帶著凶器的地圖,來精準地挖掘寶藏!
他的心臟,開始沉穩而有力地跳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