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書記,你先彆慌,穩住大家的情緒,千萬不能出亂子。”
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像一劑強心針,讓李大山那混亂的思緒,稍稍有了一絲穩定。
緊接著,陳銘拋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問題。
一個讓電話那頭的李大山,和辦公室裡所有豎著耳朵偷聽的同事,都感到匪夷所思的問題。
“李書記,你仔細回憶一下。”
“這次領頭過來考察,話說得最漂亮,現在帶頭壓價最狠的那個客商,是不是姓黃,叫黃四海?”
“開一輛黑色的桑塔納2000?”
這個問題,問得是如此的具體,如此的精準,仿佛陳銘親眼見到了那個人一樣!
電話那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足足十幾秒,李大山那充滿了極度震驚和不可思議的聲音才猛然響起,調子都變了。
“對!對對對!就是他!就是那個叫黃四海的王八蛋!”
“陳主任……您……您怎麼會知道?您認識他?”
陳銘沒有回答。
在得到肯定答複的那一刹那,他心中最後一塊拚圖,被瞬間補全了。
一瞬間,所有的迷霧,都被驅散。
那隻隱藏在幕後的黑手,露出了它猙獰而熟悉的麵目。
陳銘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冰冷如刀。
黃四海!
他當然記得這個名字!
前世,這個黃四海在平江縣的農產品流通領域,也是一號人物。而他另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是縣府辦綜合科副主任,張建的遠房表弟!
一切,都串起來了!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那個在縣長辦公室裡,被自己親手送上公開處刑台的男人——張建!
好一招釜底抽薪!
好一招陰狠毒辣的借刀殺人!
陳銘的腦海中,瞬間就複盤了張建整盤陰險的棋局。
在縣長麵前丟了天大的臉,張建知道,在體製內,在明麵上,他已經不可能再對自己造成任何威脅。
於是,他便走了這步最陰損,也最致命的棋!
他不動用任何體製內的力量,而是通過他的親戚黃四海,在體製外,在陳銘最引以為傲,也是最無法掌控的市場上,發動了這場致命的突襲!
他要毀掉的,根本不是清溪鎮的櫻桃。
他要毀掉的,是陳銘賴以安身立命,賴以獲得縣長賞識的最大政績!
一旦櫻桃項目因為大規模滯銷而徹底失敗,一旦由此引發了果農的巨大經濟損失,甚至激化成難以收場的群體性事件。
那麼,他陳銘,就不再是什麼“青年才俊”、“有功之臣”。
他會變成一個“好高騖遠”、“紙上談兵”,給縣裡捅出天大簍子的罪人!
到時候,功勞將瞬間化為罪孽!
賞識將瞬間變成厭惡!
張建甚至不需要自己動手,憤怒的果農,失望的縣領導,還有那些等著看笑話的同僚,就會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擁而上,將他陳銘撕得粉身碎骨!
這,才是張建真正的報複!
殺人不見血!
陳銘掛斷了電話,辦公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天變故,震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看著陳銘那張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的臉,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林薇快步走到他身邊,小臉上寫滿了擔憂和焦急。
“陳銘哥,現在……現在該怎麼辦啊?”
陳銘沒有說話。
他的拳頭,在寬大的辦公桌下,緩緩地,一寸一寸地,握緊了。
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輕微的“哢哢”聲,泛出森然的青白色。
他麵臨著一個重生以來,前所未有的困局。
一邊,是清溪鎮幾百戶果農一年的心血,是他們那一張張充滿了期盼,又即將陷入絕望的臉。
是即將如火山一般噴發的滔天民怨。
另一邊,是躲在暗處,手腕陰狠,招招致命的政敵。
他就像一個被逼到懸崖邊上的戰士,前有深淵,後有追兵。
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