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沒有走向縣政府大院門口,而是穿過幾條老舊的街道,來到了縣城一個幾乎快被遺忘的偏僻角落。
這裡是老城區的邊緣,到處是低矮的平房和斑駁的牆壁。
最終,陳銘停在了一家店麵前。
店鋪的招牌已經有些褪色,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四個字——雅農科技。
林薇抬起頭,看著這家店,漂亮的眉頭微微蹙起。
這是一家農資店。
店麵不大,甚至可以說有些破舊,門口隨意堆放著幾袋化肥和農藥,一股泥土和化學品混合的刺鼻氣味撲麵而來。
這幅景象,與招牌上那個聽起來很高大上的“科技”二字,形成了無比荒誕的對比。
林薇的心中充滿了巨大的疑惑。
這就是陳銘哥口中的“重炮手”?
一家看起來比供銷社還要落伍的農資店?
“陳銘哥,我們……來這裡做什麼?”她忍不住小聲問道。
陳銘沒有回答,隻是衝她神秘一笑,率先邁步走了進去。
店裡的光線有些昏暗,空氣中彌漫著塵土的味道。靠牆的貨架上,雜亂地擺放著各種種子、農具和肥料包裝袋。
一個女人正背對著他們,坐在一個老舊的木製櫃台後麵,低著頭,手裡拿著一支筆,正在一本厚厚的賬本上飛快地計算著什麼。
她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白的藍色工裝外套,頭發隨意地用一根黑色皮筋在腦後紮成一個馬尾,看起來就像這個縣城裡任何一個為生計奔波的普通中年婦女。
聽到腳步聲,女人停下筆,緩緩抬起頭。
那是一張約莫三十出頭的臉,算不上絕美,卻彆有一番成熟的風韻。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五官清晰而耐看。
最讓人心驚的,是她的那雙眼睛。
那根本不是一個普通農資店老板娘該有的眼神!
那雙眼睛明亮、銳利,像兩把淬了火的匕首,帶著一種能瞬間看穿人心的穿透力。那裡麵沉澱的精明與閱曆,仿佛不屬於這座悠閒安逸的小縣城,而屬於省城CBD那些頂級寫字樓裡,運籌帷幄的商界精英。
“陳銘書記,不,現在應該叫陳主任了吧,兩位今天來,買點什麼?化肥還是種子?”女人開口了,聲音聽起來很悅耳。
陳銘卻像是完全沒感受到那股迫人的氣場,他很自然地走到櫃台前,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開門見山。
“秦老板,你好。”
“我今天來,想和你談一筆關於櫻桃銷售的生意。”
被稱為“秦老板”的女人,也就是秦雅,放下了手中的筆。她饒有興致地靠在椅背上,雙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
她的目光在陳銘身上停留了足足十幾秒,像是在評估一件商品的價值。
然後,她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玩味的,又帶著幾分了然的笑意。
“哦?陳大主任,我們平江縣現在家喻戶曉的大紅人。”
她一開口,就直接點破了陳銘的身份,語氣裡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調侃。
“真是稀客。怎麼,縣電視台的報道都播出去了,現在全縣人民都知道你的‘紅寶石’櫻桃是寶貝,應該不愁賣了吧?怎麼會找到我這個賣化肥的小地方來啦?”
她的話,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一針見血,直指問題的核心。
陳銘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平靜。
他坦然地迎著秦雅那審視的目光,點了點頭,承認道:“沒錯,是不愁賣。”
“但我不隻想把它賣出去。”
陳銘的語氣很平淡,說出的話卻充滿了野心。
“我想把它賣個高價,我想把它賣進省城最高檔的水果超市,甚至賣到那些對價格不敏感,隻追求頂級品質的客戶手裡。”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目光變得銳利起來,與秦雅在空中交彙,仿佛有無形的火花在閃爍。
“而我知道,秦老板你,有這個渠道。”
他沒有繞任何圈子,直接將對方隱藏在水麵下的實力,一把拽到了桌麵上。
秦雅臉上的笑容,在這一刻,收斂了些許。
她坐直了身體,那雙銳利的眼睛裡,第一次閃過一絲真正的鄭重。
她意識到,眼前這個年輕人,和她以前見過的那些體製內乾部完全不同。他不是來尋求幫助的,他是來平等合作的。
“有意思。”
秦雅站起身,繞出櫃台。
“坐下說吧。”
她親自從角落的一個小茶幾上,拿起一套看起來頗為考究的紫砂茶具,動作嫻熟地開始洗茶、泡茶,一股清幽的茶香,很快便衝淡了店裡那股混雜的氣味。
林薇緊張地坐在陳銘旁邊的小凳子上,感覺自己像個誤入大人牌局的小孩,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秦雅將一杯泡好的茶推到陳銘麵前,氤氳的茶霧模糊了她的表情。
“省城的市場,可比我們這小縣城挑剔多了。”
她拋出了第二個,也是更尖銳的難題。
“你的櫻桃,憑什麼能進去?就憑縣電視台的一篇報道?還是憑你陳主任的麵子?”
麵對這毫不客氣的質問,陳銘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