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的日子定下來後,我家院門口就熱鬨了。
娘雖然不情願。
但麵子上的事還得做。
她請來村裡,做菜最好的王師傅。
又讓我去鎮上買了二十斤豬肉、十條魚和三箱白酒。
買完東西從鎮上回來。
我扛著沉甸甸的編織袋,走在土路上。
太陽曬得我滿頭大汗。
但我心裡莫名地輕快。
活了二十二年。
頭一回有人把我當男人看,而且還是個漂亮女人。
快到村口時。
我聽見幾個婆娘,在樹蔭下嚼舌根。
“聽說了嗎?林家那閨女要嫁傻子了!”
“肚子都大了,不嫁能咋整?”
“要說鐵柱也是老實,這種鍋也背……”
我故意加重腳步。
她們看見我立刻噤聲,假裝在擇菜。
我麵無表情地走過去。
心裡卻不像以前那樣麻木。
我知道她們在說什麼。
也明白那些話裡的意思。
但奇怪的是,我不像以前那樣,聽不懂人話裡的彎彎繞繞了。
回到家,娘正在院子裡洗菜。
看見我買回來的東西,她擦擦手過來清點。
“豬肉買貴了。”
娘掂量著肉。
“這魚也不新鮮,跟你說要挑眼睛亮的。”
我放下東西。
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下去。
娘看著我,忽然不說話了。
“咋了娘?”
娘眯著眼打量我:
“鐵柱,你這兩天有點不一樣。”
我心裡一跳:
“哪不一樣?”
“說不上來。”
娘搖搖頭。
“就是覺得你眼睛有神了,說話也利索點了。”
我嘿嘿笑,沒接話。
我自己也感覺到了。
腦子裡那層霧,好像薄了不少。
想事情不那麼費勁了。
特彆是經過那晚玉米地的事後,我看什麼都清楚了許多。
下午林燕來了。
穿著件寬鬆的碎花裙子。
還是遮不住微微隆起的肚子。
她拎著一籃子雞蛋,說是她媽讓送來的。
娘接過雞蛋,態度不冷不熱。
“坐吧,站著累。”
林燕小心地坐在院裡的凳子上,眼睛瞟我。
娘看出她有話跟我說,借口去鄰居家借蒸籠出去了。
院裡就剩我們倆。
林燕招招手讓我過去。
“酒席的事,你娘沒再說啥吧?”
她小聲問。
我搖頭:
“娘答應了,就不會反悔。”
林燕鬆口氣,從兜裡掏出個紅紙包。
“這是我攢的二百塊錢,你拿去添點酒席用的東西。”
我沒接:
“不要你的錢。”
“拿著吧。”
她硬塞進我手裡。
“我知道你家不寬裕。再說,這也是我的事。”
我攥著那包錢,心裡暖乎乎的。
二十二年來,除了娘,沒人給過我錢。
“那晚之後,你身子沒事吧?”
林燕臉一下子紅了,瞪我一眼:
“傻子,這種話能大白天的問嗎?”
我撓頭笑:
“關心你嘛。”
她左右看看,壓低嗓子問:
“今晚還去玉米地不?”
我心跳快了幾下。
但還是搖頭:
“你懷著孩子,得小心。”
林燕眼神軟下來:
“你真好,知道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