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起得晚。
娘已經下地去了。
鍋裡有留的稀飯和饃饃。
我扒拉幾口,揣上玉佛出門。
村裡人看見我,眼神都怪怪的。
幾個婆娘,聚在井邊洗衣服。
見我過來,壓低聲音說話。
但我還是聽見了幾句。
“就那傻子能行嗎?彆到時候孩子生出來不像他。”
“林燕也是沒辦法了。”
“聽說昨晚倆人鑽玉米地了。”
我低著頭快步走過,臉上發燒。
以前彆人笑我傻我不在乎。
可現在說我和林燕,我心裡不舒服。
二狗子騎著摩托車,停在我麵前。
“喲,傻子,聽說你要當爹了?”
我沒理他,繼續往前走。
二狗子不依不饒地跟著。
“可以啊你,不聲不響把村花肚子搞大了!啥時候的事?咋得手的?”
我突然站住,瞪著他說:
“不關你事。”
二狗子愣了下,然後哈哈大笑。
“哎呦,傻子還知道護食了!”
他轟著油門走了。
“傻子娶破鞋,天生一對!”
我握緊拳頭。
人生第一次有想打人的衝動。
走到村頭老槐樹下。
我看見林燕站在那裡,像是在等人。
“鐵柱。”
她叫我,聲音輕輕的。
我走過去,發現她眼睛又紅了。
“咋了?”
她低下頭說:
“全村都在說咱倆,說得很難聽。”
我從兜裡掏出玉佛:
“這個還你。”
她臉色一下子白了:
“你……你不要了?你也信他們的話?”
我搖搖頭說:
“我怕弄丟。你戴著吧。”
她表情緩和下來。
接過玉佛,戴回脖子上,說道:
“我是來找你商量事的。我爹媽說,既然孩子是你的,就得趕緊辦酒席,不然肚子大了,更讓人笑話。”
我愣愣地問:
“辦酒席?”
“就是結婚。”
她解釋。
“請全村人吃頓飯,就算成親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
對啊,認了孩子,就得娶媳婦。
這是規矩。
“哦,好。”
她驚訝地看著我:
“你就說好?不問問你娘?”
我撓頭:
“娘說聽我的。”
林燕咬咬嘴唇。
“鐵柱,我知道你不傻,就是實在。這事關你一輩子,你想清楚了?真要娶我這樣一個,懷彆人孩子的女人?”
我很認真地想了一會。
腦子轉得慢,但想得透徹。
“孩子生下來叫我爹,就是我孩子。”
林燕眼睛又濕了。
“你咋這麼好。對了,昨晚的事,算數。等成親了,我就給你。”
我臉上發熱,心跳加快。
正不知道說什麼好。
看見我娘,扛著鋤頭從地裡回來,臉色鐵青。
“娘。”
我叫了一聲。
娘沒理我,直接盯著林燕。
“林家閨女,俺家鐵柱傻,俺可不傻。你們林家不能這麼欺負人。”
林燕緊張地抓著衣角:
“嬸子,我沒欺負鐵柱。”
“沒欺負?”
娘提高聲音。
“讓一個傻子認野種?虧你想得出來!這婚事俺不同意!”
周圍漸漸聚攏來看熱鬨的人。
林燕臉白得像紙,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我站到林燕身前:
“娘,我願意。”
娘瞪我:
“你懂個屁,她利用你呢!等孩子生了,她拍拍屁股走了,你咋辦?”
我固執地搖頭:
“她不會。”
“你咋知道?”
娘氣得跺腳。
我想起林燕月牙似的眼睛。
想起她給我的白兔奶糖。
想起昨晚她說“你比所有男人都像男人”。
“我就是知道!”
娘愣了下。
看著我梗著脖子,第一次如此堅決地,站在她麵前。
有些生氣,更多卻是驚訝。
這時林燕開口說:
“嬸子,我發誓,跟了鐵柱,就好好跟他過。要不讓我天打雷劈!”
娘愣了下,態度軟了些:
“話說得好聽。”
林燕抹了把眼淚,迎著娘的目光,繼續說道:
“嬸子,酒席辦完,我就搬過來,和鐵柱一起過日子。等我肚裡的娃生了,不管帶不帶把兒,都隨鐵柱姓張,是老張家正兒八經的子孫。等娃落了戶口,我倆立馬就去把結婚證扯了。”
人群嗡嗡議論起來。
這條件夠誠意了。
娘沉吟了一會,歎口氣:
“既然鐵柱願意,那就這麼辦吧。”
她又指著林燕。
“但你記住今天的話。要是敢欺負俺家鐵柱,俺拚了老命,也不讓你好過!”
林燕趕緊點頭:
“不敢、不敢。”
事情就這麼定了。
林家急著辦事,酒席就定在三天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