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
趁著林燕和娘還沒醒。
我從房梁縫裡,拿出那個小本子,仔細翻看起來。
上麵記得清清楚楚。
某年某月某日,誰誰誰。
為了超生,給了胡建軍多少錢。
有的後麵,還備注了是男是女。
我看著那些名字,心裡有了主意。
我挑了其中兩戶人家。
一戶是前村的老趙家。
他家為了生個兒子,連著超生了兩個閨女。
罰得傾家蕩產。
另一戶是西頭的孫老六家。
他家娃好像是有啥毛病,辦不下證,也交了錢。
我揣上小本子,先去了老趙家。
老趙正在院裡劈柴,看見我來,有點意外:
“鐵柱?咋有空來我這?”
我也沒繞彎子,直接問:
“趙叔,兩年前,你是不是給鄉裡胡主任,交過兩千塊錢?”
老趙手裡的斧頭,咣當一聲掉地上。
臉色唰地變了:
“你……你胡咧咧啥!”
我從兜裡掏出小本子。
翻到那一頁,指給他看:
“這上麵記著呢。趙叔,我沒彆的意思。我就想問問,胡主任給你家辦成事沒?二胎證批下來沒?”
老趙嘴唇哆嗦著。
看著那個本子,像是見了鬼。
他婆娘從屋裡出來。
聽見這話,一下子哭嚎起來:
“天殺的啊,那錢是俺們借來,買化肥的啊,全讓他坑去了,證也沒給辦。俺那二丫頭,到現在還沒戶口呢。”
老趙蹲在地上,抱著頭,唉聲歎氣。
我心裡有數了。
我又去了孫老六家。
情況差不多。
胡建軍收了錢,根本沒辦事。
孫老六氣得直拍桌子罵:
“這個王八蛋,俺當時求爺爺告奶奶,他才鬆口說能辦,錢拿了就沒了下文。俺娃的病都耽誤了!”
我從這兩家出來,心裡踏實了不少。
胡建軍這王八蛋,真是黑透了。
這哪是收錢辦事,這分明是敲詐勒索。
有了這些苦主,我就不信扳不倒他。
回去的路上,我碰見了李老四。
他蹲在田埂上抽煙,看見我,招招手。
“鐵柱,聽說昨天胡富貴去你家鬨了?”
我點點頭:
“嗯。讓我撅回去了。”
李老四豎起大拇指:
“行,有種,就得這樣。你越軟,他越欺負你。”
他又接著說:
“我聽說,胡建軍在縣裡惹麻煩了。”
“啥麻煩?”
李老四吐個煙圈:
“具體不清楚。好像是因為縣裡某個領導換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查舊賬。胡建軍以前抱的大腿不穩了。這是個機會。”
我心裡一動。
如果是這樣,那我的小本子,說不定真能派上大用場。
“謝謝李叔。”
李老四擺擺手道:
“謝啥。胡家兄弟倒台,村裡人都念你的好。”
我回到家。
把打聽來的消息,跟林燕和娘說了。
娘還是擔心:
“就算胡建軍倒黴,胡富貴在村裡這麼多年,根子深著呢。怕是不好動。”
“娘,打蛇打七寸。胡建軍就是胡富貴的七寸。”
我分析給她們聽。
“胡富貴為啥這麼護著他這個堂弟?還不是因為胡建軍,在鄉裡當官,能給他撐腰,幫他撈好處。”
“胡建軍要是倒了,胡富貴就斷了一條胳膊,到時候,想找他算賬的人多的是。”
當年他害我的事。
我遲早要跟他算清楚。
林燕摸著肚子,小聲說:
“那……咱現在咋辦?”
“等。等胡建軍自己亂陣腳。他急了,才會出錯。”
果然,沒過兩天,胡建軍自己找上門來了。
那天下午,他一個人來的。
沒開車,走路來的。
臉色看著不太好,眼皮耷拉著,沒了往常的神氣。
他進了院,也沒廢話,直接對我說:
“鐵柱,咱們談談。”
我讓林燕和娘進屋去,搬了個小板凳給他:
“胡主任,坐。”
胡建軍沒坐,盯著我:
“開個價吧。怎麼樣才肯把本子還我?”
我裝傻:
“啥本子?胡主任你說啥呢?”
胡建軍急了:
“張鐵柱,你彆跟我裝!那個記著我收錢的本子。你要多少錢,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