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富貴眼珠子一瞪。
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破口大罵:
“鐵柱!你他娘的真傻透腔了?我們幫你出頭,你護著這野漢子?”
二狗子揮著拳頭,唾沫星子亂飛:
“就是,快滾開!今天非得讓這孫子長長記性!”
我胸口堵著一團火,眼睛赤紅。
張開胳膊,死死擋在陳誌強前麵,嘶啞喊道:
“不準打!打壞了人,要吃官司的!”
胡勇冷笑一聲,滿臉鄙夷:
“跟個傻子講王法?滾蛋!”
話音未落,他手裡的木棍,就帶著風聲砸下來。
我下意識抬手硬扛,小臂一陣劇痛,骨頭像要裂開。
但我沒縮手,反而趁機抓住棍子,跟胡勇扭打成一團。
二狗子幾個見狀,一窩蜂湧上來。
拳頭腳尖雨點般落在我身上。
“這傻子沒救了!揍他!”
“往死裡打!叫他分不清裡外!”
我寡不敵眾。
很快被撂倒在地,隻能蜷起身子護住頭臉。
陳誌強在我背後縮成一團,嚇得直哆嗦。
林燕帶著哭腔的尖叫。
娘帶著哭音的咒罵。
四周村民的驚呼議論……
各種聲音,混著身上的疼痛,攪得我腦袋嗡嗡作響。
混亂中,不知誰一腳狠狠踹在我腰眼上。
疼得我眼前一黑,差點背過氣去。
可奇怪的是。
我心裡竟湧起一股,近乎扭曲的痛快。
我清楚,論打架,我打不過他們這麼多人。
論現實,我大概也留不住林燕。
但我至少能用這種最笨、最傻、甚至是最狼狽的方式。
護住這個上門來,搶我老婆孩子的人。
我心底還殘存著一絲微弱的期盼。
盼著林燕,能從我這般近乎自殘的舉動裡,看出點什麼。
看出我這股不要命的傻勁。
或者,是那份她當初或許曾為之動容。
笨拙卻純粹的真心。
我也說不清,自己究竟圖什麼。
那一刻,全是本能。
最後,還是幾個聞訊趕來的長輩。
連拉帶勸,才把胡富貴他們扯開。
胡富貴臨走前,指著我的鼻子,唾沫橫飛:
“張鐵柱,你就是灘糊不上牆的爛泥!活該當王八!我們走!”
他們罵咧咧散了,留下滿地狼藉。
陳誌強癱在地上哼唧。
我鼻青臉腫爬不起來。
林燕掙脫娘的手衝過來,先蹲下看了看陳誌強,才挪到我身邊。
她看著我臉上的傷,眼淚掉得更凶了。
手指顫巍巍不敢碰:
“鐵柱……你……你何苦啊……”
我扯動嘴角想笑,卻疼得倒抽冷氣:
“他……他是娃親爹……打壞了……你心裡更難受……”
林燕望著我,眼神裡翻騰著心疼、愧疚。
她沒再說話,和娘一左一右架起我,踉蹌著回了屋。
晚上。
林燕端來熱水。
用毛巾蘸濕了,一點一點幫我擦洗傷口。
煤油燈的光暈,染在她側臉上。
柔和得讓人鼻子發酸。
我怔怔看著。
心想,這大概是最後一回了吧。
“疼得厲害不?”
她聲音輕輕的。
我搖搖頭,咧嘴笑:
“不疼。”
她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砸在我手背上,燙得我心裡一抽。
“鐵柱,對不住……真對不住……”
我抬手想替她擦淚。
舉到半空又無力地垂下。
“沒啥對不住的。”
我扭頭看向跳動的燈花,語氣故作輕鬆。
“你想走,就走吧。”
她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我避開她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