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問了娘幾個問題。
比如啥時候開始不安生的,吃東西咋樣。
問完了,她拍拍手上的灰,對娘說:
“大娘,看這架勢,估計就這一半天的事了。胎位應該沒啥大問題,就是它有點燥,得讓它安靜下來。弄點溫麩皮水給它喝,圈裡再多鋪點軟和乾草。”
娘連連點頭:
“成成成,我這就去弄麩皮水。”
馬小茹又說:
“晚上得有人守著,萬一夜裡發動呢。發現它開始使勁,喘粗氣,那就是要生了。頭一兩個崽可能慢點,後麵就快了。要是超過兩個鐘頭,還沒生下來,或者它沒勁了,那才真得去找獸醫。”
她說得頭頭是道,比我娘還明白。
我心裡稍稍鬆了口氣。
看來她不是瞎吹牛,是真懂點。
娘去灶房弄麩皮水了。
豬圈邊就剩下我和馬小茹。
豬圈特有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漫。
還混合著一絲,她身上淡淡的肥皂香味。
她轉過頭看我,笑了笑:
“鐵柱哥,你看,沒啥大事吧?彆太擔心了。”
“嗯,謝謝你。”
我這話是真心實意的。
不管咋說,人家是來幫忙的。
她擺擺手,目光落在我的手上:
“謝啥。呀,你這手還沒洗呢,快去找堿麵洗洗,油泥沾久了,不好洗。”
我這才想起手還是黑的。
趕緊去壓水井那邊打水。
她也沒閒著,跟著走過來。
見我用堿麵搓手,又說:
“得多搓幾遍,指甲縫裡也得摳乾淨。”
我蹲在那裡,吭哧吭哧地洗手。
她就站在旁邊看著。
夏日的陽光,照在她身上。
碎花襯衫顯得有點晃眼。
我能感覺到她的視線,弄得我有點不自在。
手下的動作,更用力了。
洗了好幾下,手上的黑泥總算淡了。
我甩了甩水珠子,站起身。
“鐵柱哥,我……我老往你家跑,你是不是挺煩的?”
她忽然開口。
聲音比剛才低了一點。
我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問出來。
一時語塞,抬頭看她。
她臉上還是掛著點笑。
然而眼神裡,有一絲緊張。
我趕緊否認:
“沒……沒有。就是……覺得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
她像是鬆了口氣,語氣輕快起來。
“我一個人在家也悶得慌,來跟大娘說說話,挺好的。再說,我覺得你這人實在,不像有些人,嘴裡一套,心裡一套。”
這話把我噎住了。
我一個窮得叮當響,還被人叫過傻子的光棍。
有啥實在不實在的。
我沒接話,氣氛有點尷尬。
正好娘端著兌好的溫麩皮水過來,打破了沉默。
馬小茹又跟娘,叮囑了幾句晚上要注意的事。
然後就說要回去了。
娘千恩萬謝地把她送到門口,又讓我送送。
我隻好跟著她,走到院門外。
她推起自行車,對我說:
“鐵柱哥,那我走了。晚上豬要是有啥情況,你讓春霞姐捎個信給我也成。”
“哎,知道了。”
我點點頭。
她騎上自行車,走了幾步,又回頭衝我笑了笑。
這才用力蹬著車子走了。
我瞧著她背影,消失在村路拐角。
心裡開始不平靜了。
這姑娘,也太直了。
讓我有點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