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裡。
娘正收拾豬圈旁的雜物,一臉喜色。
“柱啊,你看小茹這閨女多好。心眼實,還能乾。連母豬下崽都懂!這要是……”
娘又開始念叨。
“娘,你快去歇會兒吧,晚上還得熬夜呢。我去地裡轉轉。”
我不等他說完,拎起鋤頭走了。
我得出去透透氣,理理思緒。
接下來這半天,我在地裡乾活,一直心不在焉。
馬小茹蹲在那兒露出的腰身,總在眼前晃。
還有她問我是不是煩她,眼神濕漉漉的。
一想起來,心裡就發緊。
還有林燕離開時,那個灰蒙蒙的早晨。
也冷不丁地往腦子裡鑽。
心裡像有兩個聲音在拉扯。
一個勸我,馬小茹這樣的好姑娘,娘也喜歡。
錯過了多可惜,試試處處看又能咋的。
另一個馬上跳出來罵我:
張鐵柱你醒醒吧,你拿什麼對人家好?
陳誌強說的話你都忘了?
你配嗎?
再說,林燕才走多久,你就琢磨這些,你還算個人嗎?
就這麼胡思亂想著,一直到日頭偏西。
我才扛起鋤頭,拖著步子往回走。
到家時,娘已經做好了晚飯。
簡單的稀飯饃饃。
吃飯的時候,娘又提起馬小茹,誇個沒完。
我悶頭吃飯,不搭腔。
娘看我這樣,歎了口氣:
“柱啊,娘知道你想燕子。可人得往前看。小茹這姑娘,娘是越看越喜歡。她對你,好像也有點意思。你就不想想?”
我把嘴裡的饃饃咽下去,喉嚨有點乾:
“娘,我現在沒心思想這個。先把眼前的日子過安穩再說吧。胡富貴那邊,還不知道憋著什麼壞呢。”
提到胡富貴。
娘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不再說什麼。
夜裡,我和娘輪流守著豬圈。
母豬倒是安靜了些,喝著溫麩皮水,趴在乾草上喘氣。
後半夜是我守。
坐在豬圈旁的小板凳上,四周靜悄悄的。
隻有蟲鳴和母豬偶爾的哼唧聲。
月光很亮,照得院子裡的地麵,白花花一片。
我望著老母豬,心裡想的卻是胡富貴。
二狗子說胡富貴,前幾天去鄉裡了。
到底是去乾啥了?
是去找他那個堂弟胡建軍,商量對策?
還是又想了什麼新法子來整我?
王寡婦留下的那個賬本,我藏得嚴實。
抄錄的副本,也送去了紀工委的劉書記。
胡建軍肯定挨收拾了,現在應該不敢輕舉妄動。
但胡富貴這個老狐狸,陰險得很。
明的不行來暗的。
就像上次藥死玉米一樣,防不勝防。
我又想到林燕……
她和孩子在省城,過得好嗎?
陳誌強那個王八蛋,會不會又欺負她?
想到這些。
心裡就像壓了塊大石頭,堵得慌。
馬小茹的笑容和身影,在這個時候冒出來。
如同一點微弱的火苗。
想給這沉沉的黑暗,帶來點暖意。
卻又讓我覺得更加煩躁。
我這樣的人。
有啥資格,去想新的開始?
天快亮的時候,母豬開始有動靜了,哼哧哼哧地使勁。
娘也起來了。
我們倆緊張地盯著。
還好,過程還算順利。
天亮時分。
老母豬生下了七隻,粉嫩嫩的小豬崽。
個個活蹦亂跳。
瞧著這些擠在母豬肚子下,吃奶的小東西。
我和娘都鬆了口氣。
臉上露出了這幾天難得的笑容。
不管咋說。
這是個好兆頭。
家裡多了點盼頭。
忙活完,天已大亮。
我渾身疲憊,打算回屋補個覺。
剛躺下沒多久。
就聽見院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摩托車聲。
緊接著是二狗子,帶著哭腔的喊聲:
“鐵柱,鐵柱,快開門!出事了!我……我爹讓人給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