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激靈坐了起來,睡意全無。
二狗子他爹李老四,平時沉默寡言。
隻知道埋頭乾活的老實人。
他怎麼會被人打了?
我心跳驟然加速,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胡富貴!
肯定是胡富貴開始報複了!
他不敢直接動我,就先拿跟我走得近的人開刀。
我趿拉著鞋,就衝了出去。
娘也從灶房出來了。
手裡還拿著舀水的瓢,一臉驚慌:
“柱啊,咋了?出啥事了?”
我沒顧上回話,一把拉開院門。
二狗子站在門口。
他那輛破摩托車,歪倒在地上都沒扶。
他臉上又是汗,又是淚。
混著灰,一道一道的。
眼睛通紅。
“鐵柱!我爹……我爹他……”
二狗子見我出來,話都說不利索了。
抓住我的胳膊,手抖得厲害。
“慢點說!四叔咋了?在哪兒呢?”
我反手抓住他,穩住他。
二狗子喘著粗氣:
“在村衛生所,張大夫那兒。早上我爹去南坡拾掇地,回來路上,就在河溝子那邊,不知道讓哪個天殺的王八蛋給堵了。”
“用麻袋套了頭,一頓狠揍。腿……腿好像折了,腦袋上也開了瓢,流了好多血。是放羊的老李頭看見,給背到衛生所的!”
我腦子嗡的一聲。
河溝子那邊,僻靜,平時沒啥人走。
套麻袋打悶棍,這是下黑手。
目標明確,就是衝著李老四去的!
為什麼?
李老四能得罪誰?
他最大的“得罪”,不就是前段時間,給我透過風。
提醒我注意胡富貴嗎?
胡富貴!
肯定是他!
這個老東西!
他不敢直接動我,就先從我身邊的人下手。
拿李老四開刀,殺雞儆猴。
這是在警告我。
也是在告訴全村。
誰幫我,誰就是這下場!
我心裡那股火“噌”地一下竄上來,燒得心口發疼。
這手段,太毒了!
李老四都多大年紀了,哪經得起這樣折騰?
更何況,當年在村後小河邊,跟李老四媳婦偷情的,不就是他胡富貴嗎?
他現在動手打人,心裡就一點不虧?
“走,去衛生所。”
我鬆開二狗子,轉身又對娘喊了一聲:
“娘,我去看看四叔。”
娘也嚇壞了,連連點頭:
“快去快去,看看要緊不?要不要送鄉裡醫院?”
我沒回話,跟著二狗子就往村衛生所跑。
衛生所在村中間。
離我家不遠,幾步路就到了。
還沒進門。
就聽見裡麵李老四壓抑的嘿呦聲。
還有張大夫和他老伴忙活的聲音。
一進門,一股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在一起,直衝鼻子。
李老四躺在簡陋的病床上,臉上腫得老高。
青一塊紫一塊,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額頭上包著紗布,滲出血跡。
一條腿用木板夾著,固定住了。
二狗子他媽坐在床邊,不停地抹眼淚。
“四叔!”
我喊了一聲,走到床邊。
李老四聽見我的聲音,勉強睜開腫著的眼睛。
看了看我,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沒發出聲音。
隻是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痛苦。
張大夫正在配藥,看見我,歎了口氣:
“鐵柱來了。唉,造孽啊!下這麼重的手!左腿小腿骨裂了,頭上口子不小,縫了五針。萬幸沒傷著要害,就是得好好養一陣子。”
“知道是誰乾的嗎?”
我咬著牙問。
張大夫搖搖頭:
“老四醒過來一會兒,說是被人從後麵套了麻袋,根本沒看見人。就聽見打他的時候,有人低聲罵了句‘讓你多嘴’,其他啥也不知道。”
讓你多嘴!
這話像針一樣,紮在我耳朵裡!
這不就是衝著我來的嗎?
李老四就是因為給我報信,才遭了這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