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役堂前,氣氛凝重。十餘名接下任務的外門弟子聚於此地,修為多在引氣中期以上,個個麵色肅然,低聲交談著,空氣中彌漫著緊張與不安。帶隊的是兩位執法堂的內門師兄,一位麵色冷峻,背負長劍,名叫秦越;另一位則較為沉穩,手持羅盤,名為孫銘。
李昱赫然在列,他身邊圍著幾名平日交好的弟子,正談笑風生,顯得頗為自信。見到淩雲獨自前來,他嘴角一撇,毫不掩飾地揚聲道:“嘖,還真有不怕死的來了?淩雲師弟,待會兒進了礦洞,可要跟緊些,莫要被那陰風一吹就嚇破了膽,我等可沒空照料拖後腿的。”
周圍幾名弟子發出幾聲附和的低笑。那冷麵師兄秦越眉頭微皺,掃了李昱一眼,卻並未多言。另一旁的孫銘師兄則打圓場道:“既是同門任務,自當相互照應。人已到齊,出發吧。”
淩雲對李昱的挑釁恍若未聞,隻是默默走到隊伍邊緣,對著孫銘師兄拱手一禮,安靜站定。他這般沉靜姿態,反倒讓李昱覺得無趣,冷哼一聲,轉開了頭。
一行人離了棲霞峰,向西山而行。越靠近礦洞區域,空氣中的靈氣便越發顯得駁雜稀薄,隱隱透著一股土石腥氣與難以言喻的陰冷。山路逐漸崎嶇,植被也變得稀疏荒涼。
西山礦洞入口處,已有幾名執法弟子看守。洞內漆黑一片,仿佛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向外噴吐著帶著黴味的涼風。洞口散落著一些廢棄的礦簍、工具,更添幾分荒敗之感。
孫銘師兄取出羅盤,隻見指針微微顫動,並非指向南北,而是不規則地左右搖擺。“此地磁場紊亂,陰氣積聚,大家小心,緊守靈台,莫要被陰邪之氣侵擾心神。”他沉聲叮囑,率先取出一張“明光符”激發,柔和的光芒照亮前方數丈。
秦越師兄則拔劍出鞘,劍身清光流轉,凜然劍氣自行逼開周遭寒意:“跟緊,遇事發聲警示!”
隊伍依次進入礦洞。洞內通道曲折向下,陰暗潮濕,壁上鑿痕斑駁,偶爾可見鑲嵌其中的、靈氣黯淡的低階靈石原礦。滴水聲嗒嗒作響,在幽閉的空間中回蕩,更顯寂靜詭秘。
淩雲走在隊伍中後段,全神貫注地感應著四周。懷中灰白玉簡並無異樣,腳邊的大黃也隻是警惕地打量著環境,並未有那夜的激烈反應。
深入百餘丈後,通道開始出現岔路。孫銘師兄根據羅盤指引及先前昏厥弟子被發現的位置,選擇了一條陰氣更重的岔道前行。
越往裡走,光線愈發暗淡,空氣也越發陰冷,那是一種滲入骨髓的寒意,並非尋常低溫。隊伍中幾名修為稍弱的弟子已開始臉色發白,不得不運轉法力抵抗。
“就是前麵了。”孫銘師兄停下腳步,指著前方一個較大的礦室。那裡正是數名弟子昏厥之地。
明光符的光芒照進去,隻見礦室中央堆放著一些開采出來的廢石,地麵潮濕,並無什麼異常景象。
李昱見狀,嗤笑一聲:“看來不過是此地陰寒,些弟子體質孱弱,承受不住罷了。何必大驚小怪?”他為了表現,主動向前幾步,踏入礦室,手中掐訣,祭出一麵小巧的金色盾牌法器,散發出灼灼光芒,驅散了不少寒意。“看,無事發生…”
話音未落!
嗚——!
一陣若有若無、仿佛來自九幽深處的嗚咽聲陡然響起,並非通過耳朵,而是直接作用於人的心神!礦室內溫度驟降,牆壁上迅速凝結起一層白霜!
“小心!”秦越與孫銘同時厲喝。
幾乎在同一時間,淩雲懷中灰白玉簡驟然變得冰寒刺骨!大黃更是全身毛發倒豎,發出尖銳急促的狂吠,猛地向前撲去,卻不是撲向礦室中央,而是撲向側方一處陰影籠罩的岩壁!
“在那裡!”淩雲幾乎與大黃同時動作,不假思索地厲聲示警,同時手中早已扣住的一張銳金符瞬間激發,化作一道淡金色銳芒,直射向大黃狂吠的那片陰影!
他的反應快得超乎所有人預料!
嗤!
銳金符的光芒沒入陰影,仿佛擊中了什麼無形之物,發出一聲輕微的、如同皮革撕裂的異響!
“嗷——!”
一聲尖銳痛苦的嘶嚎猛地炸開,那片陰影劇烈扭曲,一道模糊的、半透明的灰黑色影子被硬生生從岩壁中逼出!它形態不定,似人非人,隻有一對空洞的眼眶閃爍著慘綠色的幽光,散發出令人作嘔的陰寒、怨毒與嗜血的氣息!
“陰煞!是成型不久的陰煞!”孫銘師兄駭然失色,羅盤指針瘋狂旋轉。
那陰煞被銳金符所傷,凶性大發,發出一陣擾亂心神的尖嘯,猛地撲向離它最近、正因法器失效而愣神的李昱!
李昱嚇得魂飛魄散,他那金色盾牌光芒對這等無形陰煞效果甚微!眼看那慘綠幽光就要撲到麵前!
“孽障!”秦越師兄怒喝一聲,劍指一引,背後長劍清鳴出鞘,化作一道璀璨劍虹,後發先至,精準無比地斬過陰煞軀體!
噗!
劍光過處,陰煞發出一聲淒厲無比的慘叫,形體瞬間黯淡、潰散,最終化為縷縷黑煙,消散於空中,隻留下一股濃鬱的腥臭之氣。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從陰煞現形到被斬滅,不過兩三息功夫。
礦室內死寂一片,隻剩下眾人粗重的喘息聲和滴水聲。明光符的光芒搖曳,映照著一張張驚魂未定的臉龐。
李昱癱坐在地,麵色慘白如紙,額頭冷汗涔涔,剛才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轉向了淩雲,以及他腳邊依舊齜牙低吼、麵向那岩壁方向的大黃。
若非他第一時間察覺異常、果斷示警並出手逼出那陰煞,後果不堪設想!尤其是李昱,恐怕…
孫銘師兄快步上前,檢查了一下那岩壁,麵色凝重:“此地陰脈彙聚,又曾可能有修士精血滲入,竟孕育出了此等邪物!方才它隱匿極深,若非…淩雲師弟,你如何發現的?”他目光驚異地看著淩雲。
淩雲心念電轉,自然不會透露玉簡之秘,隻是拱手道:“回師兄,弟子自幼於山野長大,對氣息變化較為敏感。加之這大黃…它對陰邪之物似有天生警覺,方才狂吠示警,弟子便貿然出手了。”
眾人看向那依舊警惕的大黃,眼神都變了。一隻凡犬,竟有如此靈異?
秦越師兄收劍歸鞘,冷峻的目光在淩雲身上停留片刻,微微頷首:“反應迅捷,判斷準確。不錯。”他又瞥了一眼癱坐在地的李昱,冷哼一聲,“臨陣慌亂,法器非萬能,自身修為與應變才是根本!起來!”
李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在同伴攙扶下狼狽起身,看向淩雲的眼神複雜無比,羞憤、後怕、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嫉恨,卻再也說不出嘲諷之語。
孫銘師兄歎道:“此地既已孕育出陰煞,恐非獨此一隻。需徹底清查礦洞,淨化陰脈。任務等級需提升,非你等能獨立完成。你等先行退出礦洞,於洞口等候,我二人需傳訊執法堂,加派人手前來。”
經曆方才驚魂一幕,眾弟子早已心生退意,聞言如蒙大赦,連忙依言向外退去。
淩雲摸了摸懷中已恢複常溫的玉簡,又看了一眼那被秦越師兄劍氣斬滅陰煞之處,心中並無輕鬆之感。
這陰煞,與丹草閣那夜的陰寒氣息,是否同源?是自然滋生,還是…人為造就?
礦洞深處,似乎仍有更濃鬱的陰影,在無聲湧動。